怀素《过钟帖》 看完此绝世稀稿,怀素欣喜若狂,取笔欲以誊写,王叵道:“上人,我已违犯家法,若再要抄,俺会被以欺祖瞒宗之罪责罚的。”
怀素笑了笑,知趣地放下笔,用心记了五六遍,恨不能一字不漏地嵌入脑海。
张谓道:“绝了,王羲之《书论》《题卫夫人〈笔阵图〉后》写得太好了,真是习书的不二秘籍。”
从此,怀素非常留意王羲之法帖,时隔不久,他因缘又见到了其《阮步兵帖》。
那是杨少府邀钱起宴饮,钱起偕怀素同往。
话说杨少府近来有心事,皇上欲贬谪他去郴州,他想请钱起从中斡旋,做最后的努力。
杨少府家院墙高不过人,墙缝能捅过瓦片,大门有一扇轴坏了,钱起推了推,才发现卡死了,推不开。院子有三间破旧的瓦房。紧靠东边搭一茅草屋,冒着热气,看得出是厨房。因为要招待客人,洒扫清除,做了准备。见客人进屋,杨少府十岁大小的儿子忙着敬茶端菜。
菜品很简单,上档次的就是一只葫芦鸡,看似从饭馆买来的。杨少府斟酒夹菜,钱起心生同情,心里酸溜溜地难以下咽。不等杨少府开口,钱起就道:“你真有难处,本官一定请吏部朋友斡旋,本官也会上一道折子,争取使皇上收回成命。”
酒过三巡,杨少府从破旧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袱,打开后取出一个黑漆匣子,双手小心地从里面捧出个红绸布包。随着绸布展开,王羲之《阮步兵帖》慢慢展现在眼前,钱起惊叹:“啊,逸少之书,美轮美奂啊!”
怀素眼睛都直了,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少府起身一拜,对钱起道:“此《阮步兵帖》是下官祖传之宝,在下才疏学浅,不配收藏。宝马配英雄,您最适合收藏它。”
钱起还未张口,怀素就伸手接了过来。
“不不不……家传宝物,岂可随意赠人?”钱起从怀素手里夺过帖子,小心地往一块收拢。
“叔父,既然杨大人一片诚心,您付些银两收了吧。”怀素一心想着带回去。
“君子不夺人之美,切勿胡言乱语。”钱起生气了。
怀素不再说话,回到桌边独自喝起了闷酒。
钱起也没心情喝酒,和杨少府拉起了家常。怀素醉了,听到他们似乎还在说杨少府贬谪之类话题。
这时,隔壁传来老妪剧烈的咳嗽声,杨少府急切道:“钱大人,家母抱恙在床,下官过去看看。”
杨少府起身小跑过去,钱起跟着来到隔壁,见杨母年近古稀,病得不轻,便问候一番告辞。回到家里,钱起修书一封,并取三十两银子,让管家给杨少府送去。
怀素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阮步兵帖》那淡雅高古、清秀隽永的真书在脑子里不断影映,挥之不去。他知道钱起去了衙门,转到书房,从书柜底层寻出一方金砚台,揣到怀里走了。
出了门,怀素直奔大唐西市,那方做工精美的金砚台变成了五根金条。
看看天色还早,怀素回到住处,写下了下面一段话:
酒狂昨日过杨少府家,见逸少《阮步兵帖》,甚发书与也。颠素何可以到此,但恨无好纸墨一临之耳。比见献之《月仪帖》内数字,遂与右军并驰,非后人所能到。一点一画,便发新奇一法,此乃得钟繇弟子宋翼三遇波藏锋法。酒狂见此,遂大吐出胸中霓耳千丈,早晚纳去,俟杨生缚笔至可为也。兹不具,狂藏真太师丈足下。
这就是历史上传说的《酒狂帖》,可惜不知佚于何年。
关于结果,我们都知道,杨少府还是被贬谪去了郴州,王维还为此专门写了首诗——《送杨少府贬郴州》。
临走,杨少府看到家里困窘之境,不禁悲从心来。他找出祖传宝盒打开,却意外地发现《阮步兵帖》不见了,里面成了五根金条。杨少府似乎明白了什么。
怀素的内心,常常有两股力量冲突碰撞,崇拜王羲之,但并不盲目崇拜,他在《过钟帖》中写道:
右军云吾真书过钟,而草故不减张,仆以为真不如钟,草不及张,所为世之所重以其能,怀素书之不足以为道,其言当不虚也。
怀素被徐浩和邬肜泼了冷水之后,也定下心来重新审视自己,不再浮躁,广泛吸纳名家名作书法之精要,得到了表兄邬肜的精心指点,在长安见到了“二王”等名家墨宝真迹及其书论。怀素眼界大开,书艺精进。在张谓、邬肜和钱起等人的引荐下,怀素在长安也结识了许多社会名流、诗书大家,其名声也与日倶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