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 章 独酌无银困酒肆，醉展拳脚逢韦允
　　不见长安之大，不知永州之小。东西向的长安街宽就有六十多丈，朱雀大街也有四十多丈，两边建筑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怀素去过的广州、衡阳，根本没法与之相比。这里不但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而且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时还可见各色皮肤的异国商贾。
　　怀素生长于岭南，没感受过初春时节长安凛冽的西北风。长安街道两边仍堆积着经冬的残雪，店铺的门都闭着，只有靠墙的烟囱告诉人们，这些挂着各色棉门帘的各种铺子还开张着。怀素出了门向东经过务本坊、平康坊来到东市。东市近邻兴庆宫，建筑宏伟别致，飞檐上的风铃被西北风吹得叮铃铃地响。虽经“安史之乱”，但大唐东市在这初春寒冷的季节里，看不出一点萧条景象。其实，开始衰落的大唐帝国，此刻如一匹风沙中前行的骆驼，艰难地爬行着，只是在从岭南蛮荒之地而来的怀素眼里，它依然无比健硕与华丽。街上穿梭的人群中，个个都穿着裘衣或棉袄，怀素穿的衣服显得太单薄了。好在他出门时顺手把张谓一件羊皮褂子穿上，否则，他根本不敢到街上来。怀素将衣襟裹紧，缩着脖子在街上游逛，一幢三层飞檐画栋的酒楼映入眼帘，最显眼的是“西京酒楼”的牌匾，字迹浑厚工稳，大气磅礴。怀素也没多想，便一头钻了进去。
　　与外面呼号的寒风相比，屋内暖气融融。大厅足有十多间房子那么大，一丈多高，左手有半尺多高的戏台，台子上歌伎正在弹唱。大厅有四个红漆大柱子，放置着四个大火炉，几十张桌子坐满了客人，猜拳行令，听歌弹唱，好不热闹。怀素入门本想看会热闹，见有小二招呼：“上人请移步，今个天冷人多，一楼二楼都满了，委屈您上三楼小酌。”
　　怀素见没座位，也就随店小二往楼上走。
　　西京酒楼，全是榫卯结构，内外都显得典雅别致，富丽堂皇，木质楼梯走起来咯吱作响。二楼的厅堂也很宽阔，只是比一楼矮了点。怀素望了一眼，也是桌桌爆满，三五童子携壶穿梭其间。上了三楼，还有几张空桌，怀素选了一张临近火炉的坐下，店小二斟上茶道：“上人，请点菜。”
　　怀素道：“来一盘骡子肉，一只葫芦鸡，两壶酒。”
　　“上人，此酒劲大量足，平日两个人才喝一壶。”店小二道。
　　怀素生气地道：“勿多言语，尽管照吩咐去做！”
　　店小二也不好再说什么，如数端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肉吃完了，酒喝干了，怀素晕晕乎乎地爬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又来客人了，店小二见怀素吃毕了还不走，就过来推了推道：“上人，醒醒，醒醒。”
　　怀素睁开醉眼，抬头望着小二，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桌边，往出就走。
　　“上人，还没付银两！”店小二喊道。
　　“银两？俺从来不带银两！”怀素醉言醉语。
　　店小二道：“你一穷和尚，不带银子也敢来这地方吃饭？”
　　“你去，去零陵打听打听，俺怀素到哪家吃饭还付过银子？”怀素说着站不稳又跌坐在凳子上。
　　店小二见和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穷和尚一时说不清，就急着赶他走：“没银子也行，把这个羊皮褂子留下，明天来赎。”说着就脱怀素身上的羊皮褂子。
　　“慢，且慢，这是正言兄的，怎能予你。”怀素练过功夫，轻轻一推，店小二竟然仰跌倒地。
　　“秃驴反啦！打劫不成？”店小二大喊起来，立时不知从哪个角落出来两个壮汉，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者，当胸抓住怀素衣领，欲隔桌将他提出去，不料怀素身子一沉，未曾提动。络腮胡者用力一拖，桌子摔倒了，杯盘碎了一地。怀素就势身步齐进，臂膊浑坚，踉踉跄跄一招右肩顶靠，络腮胡被顶出两步开外。
　　怀素又喝起酒来。
　　另一壮汉大为惊骇，如此瘦小之人，功夫了得，刚才过招，端着酒碗，酒水点滴未洒。他知道遇上了硬茬，不敢贸然出招，只是拉开了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