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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02月22日
书写生活的杨瑛方式
书写生活的杨瑛方式
  在我的阅读史中,一本书反复阅读三次以上的,只有《红楼梦》与《河流》。《红楼梦》不必多言,《河流》吸引我的不仅仅因为作者杨瑛是我们内蒙古本土的散文作家,更因为整本书流露着的源于作者内心的真诚的情感、艰涩生活中提炼出的从容的诗意以及杨瑛自己对并不圆润的生命经历的禅意体悟。我将上述这些概括为书写生活的“杨瑛方式”。
  杨瑛的散文,不缺的就是这种有禅味儿的超然。这份超然的意味成为了杨瑛散文中除了文字、题材选择之外的她的另一个标签。
  《河流》中整篇充满禅意的要数《你好,机器》。这是人与自然物的对话,更是自我与超我之间的一种对话。我始终认为,唯有这种自我与超我之间的对话才是散文书写中题材“意义”的触发点,没有这种对话,就没有散文的大意境。这篇文章能让读者读进去,继而会让你简直分不清机器与人、机器与人生究竟是谁见证了谁,也分不清“人机合一”还是“天人合一”。她写道:“世界很简单,只有0和1。世界很简单,只有鼠标和键盘。世界很简单,只有F和J两个键上小小的凸起。F键和J键,它们是只比指甲盖大一点的岛屿,我一直在那里停泊,仿佛没有任何时光流逝。”是的,这篇散文的境界就在这句话:“键盘就是世界,世界就在键盘上,大道至简。”
  有哲理,是散文的最高追求。《河流》里的篇章可以说事事有哲理,处处有哲理,但没有通过议论,没有通过故作高深的顿悟、醍醐灌顶式的猛省,没有通过上帝般的俯视把哲理展示出来,而是包含在作者不经意的叙述中,有哲理但要细品,所以我说它是浅浅的禅意,就那么一点点不经意的参悟。在艺术上,有时不经意的点染远比匠心满满的泼墨更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文章《河流》写河流的变迁:“深蓝的沉默之后,它认清了必须放弃以水的形式存在。是非、顺逆、得失、冷暖,无所从来,亦无所去。这是命运,无处逃遁。此刻的它,安静、认命:生是一种奢侈的交换,付出原初的爱和柔软。它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只能变形地活着,它的颤栗,水色生烟。”《端午》写一粒米的来历:“茶几上的江米也是从一把选好的种子开始,一粒米是天地人的合作,道法自然。从春种到秋收,直到扬场时的风,把谷壳稻壳和米粒分开。”作者悲天悯人,写泰山挑山工的艰辛:“从山底到山顶全靠两条腿丈量,岁月在一级一级仿佛要架到云里的石梯上流逝,太阳不老,人却转眼老了。”她在《疑似的日子》中写对待生命的态度:“我们与生命在不经意间也签了一份合同,不知何时被终止,所以更应该认真地履约、认真地生活……”
  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河流》的诗意与禅意并不好区分,有诗意就能体悟到禅意,有禅意就能领略到诗意。也难怪,没有诗心,何来禅意?入世就是诗意,出世就是禅境,看你是站在槛外还是槛内。一个好的散文家应该具备这种描写中似无实有的能力,应该具备将点染与泼墨的功效完美结合起来的能力。作家将对物质的观察和体验,运用于心灵的律动,产生的是诗意。但作家能够时刻将眼界和心境调试到波澜不惊,进而以通灵之心去发现万物本性,呈现世道的原相,那么就不是诗意而是禅意了。这种禅意就是于无声之处的惊雷,这种惊雷的作用重点体现在对读者情感的撼动性,体现在对读者多维阅读感受的集束引流上。
  《河流》语言上的诗意在上述引用中已略见一斑,无需多言。我特别想说的是《河流》中《中考节令》《春光里的老人》小标题的美妙。这种美妙透露着一种生命的通透感。《中考节令》把女儿初三最后一个学期按照“惊蛰——春风——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秋分”的节令,分为十个小标题叙述,仿佛在暗示人生就是一个一个节令,节令不可错过。如作者在结尾时所说:“每一天藏在三百六十五天里,一本日历随手翻开某一页,都是普通而神奇的。”《春光里的老人》的小标题是:晨晓——清晨——正午偏左——正午——正午偏右——近黄昏——夜晚,既是写作的时间节点,也是人生的暗示。一天的从早到晚,一年从春到冬,一生从生到死。杨瑛的这种行文方式,将生命的律令与自然的时光节奏做了互文性的处理,离而不远,接而不触,在生命的词与自然的物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意义的拼接关系,使得形式成为了有意义的形式。
  《河流》的作者杨瑛是70后,有无限的写作潜力,有理由期待她有更多更好的作品问世。(本文节选自高云峰《书写生活的杨瑛方式》,全文见文化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