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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01月11日
吃剩饭
吃剩饭
  吃饭本是一件平常的事情,谁都喜欢吃刚刚出锅的新鲜饭。然而,在我懵懂时,不知为什么,我妈却常常争着吃剩饭。
  那是“大集体”的年代,我妈既要忙着挣工分,还要操持一家人的生活,有时,她把饭做好了,大大(父亲)因为忙生产队的事情,顾不上回家吃饭,把饭就剩下了。我妈出生在贫穷的年代,咋舍得把剩饭倒掉糟蹋了呢。到了下一顿,我妈照样热着吃。饭热三遍比肉香,这似乎是我妈的口头禅。
  缺油少盐的年代,热剩饭为了利锅,就得先放点油,若连续两次热剩饭,油盐易入味,虽然闻起来香,但黏糊糊的,看起来就没有食欲。况且,大多时候,我妈为了省油,就在锅里热一下,噼噼啪啪,散发出一种焦煳味,即使这样,我妈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当时,以为我妈真的喜欢吃剩饭。
  上世纪六十年代,日子清苦,但我妈总是想方设法改善生活。印象中,荠荠菜、羊蹄甲、茵陈、蒲公英、蕨菜、扫帚菜、车前草、刺儿菜、鱼腥草,还有椿芽、槐花,只要经过我妈的手艺,就会变成美味的菜肴,就连红薯茎叶都是菜,嫩茎做泡菜,叶子做浆水菜,尽量改善我们的口味。而小时候,我不懂事,吃饭总是挑剔,要是有自己不喜欢的饭菜,就搁到我妈碗里,要是把饭菜剩下了,我妈二话不说,就毫不犹豫地吃掉了。后来,我有了弟弟妹妹,我妈依然沿袭着吃剩饭的习惯。
  到了吃饭的时间,一人嘴动,十人嘴香。要是有邻居家的孩子来,我妈会优先让他们吃。饭不够吃了,我妈便用汤来凑。
  年岁渐长后我才知道,热剩饭破坏了它本身的模样,再说干饭还可以,稀饭就糊咕哝咚,恰如敞了气的蒸馍,丢失了当初清香的味道,也少了养分。俗话说:宁吃鲜桃一口,不吃苦李子半背篓,都情愿吃新鲜可口的饭菜,没有人喜欢吃剩饭。
  随着时代发展,家里生活条件好了,但我妈勤俭节约的习惯,到去世都没有改变。她曾对我们说:吃上白米细面,日子胜似过年。我爷爷也讲,解放前的大财主,也只不过能享受白米细面罢了。遥想当年,我妈说这话时知足和高兴的表情,我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因为我妈走的时候,才年过半百,还没有真正享受到改革开放带来的“红利”。因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疼痛刻骨铭心。其实,人生在世,活的是一个过程,其中的滋味,只有慢慢品尝,方可明白些许。
  时代在变,人也在变,但人世间很多人很多事,都在不断地复制着曾经发生的故事。在我融入城市的二十年后,儿子成家立业了,我妻子像我妈过去一样,依然打理着家里的内务。我们有应酬,剩饭就成为常事。我对妻子说,现在日子好过了,剩饭不新鲜,也缺少营养,能不吃尽量不吃,倒掉咱也不心痛。
  妻子勤劳善良,吃苦耐劳,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或许,她也传承了老一辈勤俭节约的美德,觉得粒粒皆辛苦,不忍心将剩饭倒掉。表面上,妻子答应了,但依然是经常吃剩饭。
  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朱熹有句名言: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因而,无论岁月怎样流淌,我妈默默吃着剩饭的情景,始终让人记忆犹新。
  此刻,面对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我又仿佛看到了我妈,听到了她那句喜欢吃剩饭的絮语,更让我忍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