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婷婷 《四时花卉·海棠之一》 纸本设色 58cm×26cm 2020年
蔡婷婷 《四时花卉·荷》 纸本设色 58cm×26cm 2019年 我常常想每个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其情感或苦闷有时是得不到宣泄的,即使是家人、朋友、最亲密的爱人也都理解不了。这些情感的积累像枷锁一样,一层层地套在人的内心,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时候有的人会去养花养鱼,有的人会去喝茶爬山,这些都是一种情感的排遣方式,那么绘画之于我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生活中苦闷的宣泄口,又像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在不经意的笔墨泼洒间,在思虑良久的布置构图之间,一点点地随着画面抒散开来,让沉重苦闷的情感得到了宣泄,内心得到了极度的安宁和释放。中国人的情感大抵上是较为内敛的,懂得并善于进行自我的内在调节,在内心寻求“小我”和“真我”的合一,永远都在“忘我”和“忘情”的瞬间,体味自我和人生。儒家提倡的雅乐即是如此,以画寄情,以诗寄意,以文寄思,艺术永远与人的情感息息相关,譬如诗经“思无邪”的境地就是充分展现古人畅然于外物的情感表达。
自打毕业之后在工作和生活中常常被点点滴滴的琐事所绊,画画的时间也渐渐开始变得不连贯了,完整的画作呈现也没有从前学生时代多,但是这不妨碍那点滴的积累,随性的小幅折枝满载着情感寄托。在整个绘画过程中,我最喜欢的部分就是写生,尤其到了春夏之际,繁花盛开,草长莺飞,就算是一小簇的花草都想去记录,去感受植物茂盛的生命,仿佛这样去做,枯燥的生活和日复一日的压力就会有所缓解。当然这也是真的有效的,因此我喜欢在当季的时节画当季的花草,借物抒情般地呈现当时的感受。我是非常地并单纯地爱着花卉,喜爱那柔软轻盈的花瓣,一如桃杏烟柳那般如若无骨的风姿,喜爱那妍丽妖媚的色彩,一如牡丹鸢尾那般绚丽夺目,喜爱那清丽淡雅的香气,一如玉兰、桂花那般明丽秀润沁人心脾。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随着季节的变化,四时花卉也错落于画纸之上,它记录了我当时的情感,一如当时绘制那般强烈。“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宋人翁森提到了花、鸟对于读书、写作的影响,这也大抵上可以理解成自然与绘画的关系,花卉与花鸟画的关系,我与绘画之间的关系。
一个人的绘画方式非常能体现个人情感特征,对于我来说没骨的呈现方式可能更符合实时心境的呈现,在造型上既不像工笔那样过于工致细腻,又不像写意那样过于洒脱随性,既有肆意之感又在细微处随物象之形,一派天真自然。在平时作画时构图上常常“剪去头尾,写其精英,不落全相”,多以折枝为主,截取整株花卉中特征最突出、风韵最典型的部分来进行画面布局。就如恽寿平所说:“笔墨本无情,作画在摄情,不可使鉴画者不生情”,这样的构图方式更能引导鉴赏者的思绪,在画幅之外完成作画者和观者的情感交流。
中国画以线条为造像之基本元素,描绘物体之轮廓线,体现对象的体感和质感,而在没骨花卉表现中,物象并未用线条勾勒,这并不代表线条在画面中会被弱化,反而放大了线条的重要性,比如在作品《四季花卉·向日葵》中,宽大的树叶就需用线条叶脉来支撑,这些线条就是整幅画的骨,是来支撑整幅画面的精神。“骨”的表现与“用笔”有极大关联,其整体的气象,也要通过具体的用笔方式和质量体现,在行笔过程中还要注意线条的韵律和节奏,力感的顿与行,墨色的显与晦。如在作品《四季花卉·牵牛》中,牵牛花叶子上的叶脉需勾勒得很有弹性,而藤蔓部分则需勾勒得柔软坚韧,不同的线条在墨色、行笔上的不同会给画面带来较为丰富的视觉感受。
除了线条之外,没骨画的用色更是极为微妙,多以原色、正色为主,清爽明确最好。颜色若是过于纷杂,画者便会过分在意画面的细枝末节并花大功夫处理色彩关系,这就跟没骨画意到笔随的精神背道而驰了。这就好比人越是积极地致力于各种纷繁复杂的关系,越是容易被动痛苦地受制其中,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其实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除了用色之外,没骨画中的撞色撞粉技巧也常被提及到,这类技巧使得作画的趣味性提升了不少,每每撞粉撞色时总在期待画面会呈现什么样的效果,想象着色彩变得明媚通透,色粉撞击绚烂夺目,婉转流离之时完全将内在的情致、脑海中物象的神态一并提炼融合,此时画面上呈现的不仅仅是自然中花鸟的勃勃生机,也是画者内心情感的流露。
在没骨花鸟画中,要将物象的造型和着色刻画得更加空灵、自然且生动深远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过分刻画物象外部造型极易使画面刻板、拘谨,而设色过于艳丽又会显得非常俗气。画者需要去思考怎样能更好地将物象与意象进行诠释、结合,并达到“逸韵”之境。优秀的没骨画作品应该同时将“工”和“意”两种感觉辩证地结合,在保持中国绘画自身传统的同时,直达内心感受,与在生活中迸发出的新鲜感进行自然的融合,保持自身绘画的独特性,这当然也是一件极难且需要画者一生去追求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