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伟 《拟大千笔意》 纸本设色 18cm×14cm 2019年 吴国伟平时言语不多,大抵是闷骚型,好在对事不糊涂,不赢在嘴里,心里门儿清,故做事靠谱。比如画画这档子事,他就认准古意,跟着自己的心思性情走,完全没有国展概念,也不屑所谓现代感。俗话讲,路多了踩不死草!他画画就可以沉着、干净地认准一个方向,一条道,旁若无他,先踩出路再说。当然光踩出一条道是不够的,还要看自己的才气到底在哪?国伟追求古意,除有打进传统的意愿之外,更主要还是自己好这一口:面对传统,他就来电,就才思喷井,就能立马安静下来,就能打心里服膺那些古人笔调。现在看,国伟是踩出一条道了,可以在画上体会古人的妙处,可以跟曾鲸、任颐诸公喝茶问艺了。
国伟现在是国画道上的黑马。国画圈的朋友也都这么讲,我也作如是观。他原来画的是油画,画得也不错,格调不俗,但其状态和气息就是没精打采的,油画中的吴国伟总让人觉得是少了一种文化上的认同和兴奋,他倒是想着在画布上找寻文人画的感觉,但怎么找寻,距离自己的境界还是有点相隔的,起码没有诗书印这玩意儿,他就不舒服……在这么一种状态下,他顺理成章地画了国画,一发不可收,还是中华笔墨纸砚的文化魅力大,收编了吴国伟,使他沉浸其中,心定如禅。由于用心,路子对,用功也扎实,几年下来这份纸墨也慢慢地出了气候。
关于习艺,最有影响的名言就是李可染的用“十年勇气打进去,用十年勇气打出来”。这二十年打个来回的方法是不是铁律,不好说!“打出来”是结果,也是核心,这倒是要引起注意的字眼,但其前提是不是须由打进传统方成正果,这个传统的门道怎么进,这得从历史的角度来讲话,因为这之中,成功者一人一个样,一人一个“传统”。李可染打进传统的十年是1954年以前的十年,包括最后拜师齐白石,问学黄宾虹;打出来的十年是1954年开始的江南写生,至1965年。赵望云、黄冑又完全是另一个天地,他们是经由生活、社会这个大课堂打进传统的,没有直接手捧《芥子园画谱》、遍临宋元名迹而成就其笔墨,叶浅予也是这条路。直接从宋元名迹起家、借古开今的也有,如陆俨少。但也放眼看到,有才气进入传统,最后又死于传统的,每个时期又都是一大茬高手,如京派的金拱北、徐燕荪都避不了这个俗。
“古意”这东西,跟临古不是一回事,今人中有不少大家,画风非古,意趣却占尽古意即是这个道理。再往上讲,赵孟頫的古意,意大利的文艺复兴都是这个取向,是一个时代针对上一个时代的过失而取的一种美学导向。所以从价值观上讲,古人之妙,既怕止于泥古不化,也怕疏于心理上的文化认同,再白一点讲,就是旧物利用。
国伟当然明白个中道理,他现在走的是传统路,这个桥对他来讲是要过的,此过程还刚刚是渐入佳境的阶段,还属于向传统诚恳问学的时候。传统的诗文绘画毕竟是离现在很遥远的一个文化,从心理上对它有好感有追求,且能沉得下去问个究竟的年轻人不多了,国伟肯定是一个,他有围抱传统的温度和火候,他可以比较自如自然地生活在传统里,随意拈取一二用于艺术的性情表达,很难得,不是为了摆设装腔,是真喜欢。这也许就是国伟在当下对应于今天,向传统借问的“古意”。
(本文作者系著名美术史论家、广西艺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