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壮 《紫阳堡》 纸本设色 194cm×180cm 2017年 苗壮,1993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获学士学位。2006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获硕士学位。现为陕西国画院专职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河山画会会员,陕西省中国画学会理事,中国人民大学培训学院特聘教授。出版有《新长安画谱——苗壮卷》《艺术品收藏——苗壮卷》等。作品多次入选国家级展览并获奖,并在《美术观察》等期刊上发表论文数篇。
关于写生 ○ 苗 壮
我们无法漠视“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画的变革之路,这种变革并非来自画家群体的先知先觉,而是源于社会变革的巨大压力。19l8年徐悲鸿在《中国画改良论》一文中提出“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绝者继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画之可采入者融之”,在当时的画坛堪称振聋发聩,这句话的核心要求即是现实审美需求的变化,尤其是面对西方文化的涌入,中国需要怎样的文化生活。
当今,我们所处的环境已经无法与过去相比较,中国不再是西方文化中心论地图上遥不可及的远东,而是世界上越来越重要的一份子,无论是宏观的政治、经济,还是微观的学院化的美术专业教学;无论是制度文明建设,还是思想方法我们都无法与世界其他文明相割裂,而且这种改变经过百余年的沉淀已经进入到当下中国文化的血脉之中,所以仅仅靠固守古人的模式来传达今人的精神诉求,必然会出现捉襟见肘的尴尬。生活是试金石,任何风尚只有成为文化才能真正进入生活,我以为还是要回到日常生活中去,以真实的情感、朴素的语言去映照这个时代,才是画家应尽的职责。
写生正是我们可以直面现实的一种方法,写生并非是舶来品。中国画传统中现有的各种表现技法都不是空穴来风的杜撰,而是画家终日危坐山林,或是游历中目识心记的总结,也可以说,写生是绘画的真正基础。写生更倾向于共时性,能反映出画家所处时代的审美取向,也能反映特定时代的客观现实,更能准确地反映画家在此时此刻的心境与理念,正是这种被画面固化了的鲜活性使它具有了永久的感染力。
“写生”本来就是个复合名词,“写”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写的程度和如何写取决于画家本人的文化自觉力和性格禀赋,当然少不了对工具材料的熟悉程度。“生”的含义就更加复杂,可以是对象的生命张力,可以是画家的生命体会,还可以是在总结前所未见的问题时所流露出的生涩,更可以是其他多种因素的混杂。总之写生绝非是被动地机械再现对象,它可以帮助画家在新问题面前思考、整理,所以写生的价值绝不能小觑。
写生中突出的一点就是脱离了案头经验的熟练和理性的约束,这种脱离并非无意而为,而是出于有意或是随机应变。在鲜活的生活环境中,物竞天择的大自然或繁杂的生活场景所呈现出变化多端的自然秩序,只有很少一部分被我们的前辈所总结与利用。怎样使自己的表达进入画面,对于画家来说往往是理性选择的基础上感性先行,这部分感性之中包含的潜意识成分最为鲜明,因而会流露出画家现场情绪莫名的涌动,这正是写生中的可贵之处,表现在画面上必然是某种粗糙或生涩,但正是这种脱离了既定的形式技法的出现,才会带给画家更大的挑战和征服欲。写生不仅仅是我们把学来的技能还原到自己画面中去应用,还要回到生活里验证其合理性,更应该是从中总结其他绘画要素的新可能,再经过糅杂锤炼才能显现出属于画家自己的绘画性格。写生也不是亦步亦趋地对景追摩,这里有主观取舍,更有笔触里随机应变的偶然性生发。这时对象和画家之间的关系完全平等,离开了现场就会流于概念与纯粹技术的卖弄。这才是写生的价值。
当然,在写生当中我们还能看到画家们不同的着力点,这就是写生的目的。
写生目的之一:素材收集,素材包括特定的个体,还包括一组或几组对象之间的复杂关系,虽然古人给我们留下不少课徒画稿之类的技法总结,但在现实当中仍旧无法满足刻画对象的需求,这需要身体力行地从点滴做起,这种技法总结必须抓住对象的主要特征,由于没有现成的借鉴材料,因而这个阶段的工作必然带有创造性的个人特征,为丰富日后的创作整理积聚对象素材和技法经验。
写生目的之二:在掌握了相当能力的技法经验后,写生的主动性会大大提高,写生的目的性向创作靠拢,这时的写生可能就是一幅完整创作的关键骨架,甚至就是完整的作品,而且,写生作品自身的艺术性也会彰显得更见鲜明。以创作为出发点的写生,强调画面的完整性、协调性,但并不意味着可以置对象于不顾,如此画面的问题意识就会大大加强,不论对画家自己还是对观众都会提出视觉挑战,其中对尺度的拿捏最能体现画家的智慧和学养。
写生的两个目的也可以说成是两个阶段,其中的界限经常难以分辨,第一个目的当中就已经蕴含了第二目的要去解决的问题,第二个目的中也会有对第一个目的中细节的再讨论。
写生的积极意义还应该说到的一点是,画家是串联对象和画面的节点,而画面之外的生活感受,也会成为画家的生活记忆,现场的活色生香同样会勾连起画家内心不曾意识到的经验积累。尽管这种细微的触动并不一定能够直接物化到正在进行的写生之中,但它会自动储藏起来,经过长时间的酝酿幻化为难以预测的创作能源。这应该算是写生中无法量化的副产品吧。
科学的发展让我们与古人的世界观已经有了许多差异,这不是简单使用对错二元论就能判断的差别,而是认识方法和角度不再相同,因此绘画观也会发生变化。绵延在中外绘画史中的各种成就被时间压缩为平面化的整体,在信息高速传播的今天一起呈现在我们面前等待着我们拣选,因此这个时代的中国画必然不会雷同于中国画史上的任何时代。写生就成为熔古铸今的津梁,不仅通过材料工具以及技法的承袭让我们领略到古人的精微之处,也是将当代画家的绘画个性和时代性带入绘画史验证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