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小的时候,一大早出门,我总喜欢等待太阳冉冉升起,那会儿我长长的影子就从西边遥远的野地里开始往回收;正中午的时候,影子就小小地踩在我的脚下;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影子又猛然长到东边的野地里去了,这令我非常开心。我曾试图甩掉自己的影子,试了好多次都没有用,真实的我与虚幻的影子一直不离不弃,后来我们就处成了朋友。
父亲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父亲是拿人与影子说事,教育我要过好人生。
“同去同行同向前,相随相伴紧相连,面对太阳随身后,背朝月亮站身前。”我们一直在太阳和月亮留下的影子里打发着时光。
时光 时光指的是当时景物,指的是时间和光阴,指的是日子和生活;时光是一条线,也是一个面;时光有长短宽窄,有容量体积,有色彩,也有声音,有速度,当然也有温度。过去的时光只能属于过去,想要回到过去的时光,唯一的办法就是眯缝了双眼去梦里找寻;而未来的时光属于未来,再性急的人也没有用,只有按部就班地去慢慢等待了。我们在时光中拥有时光、享受时光、回味时光,时光让我们的人生过得有了许多意思。
我的童年、少年和一部分青年时光都是在老家农村度过的,生活的艰辛和田园的美丽同时描绘了我那段时光难得的诗意。
一天的时光是从鸡叫头遍开始的。月光从门缝隙泻进来。风吹拂着窗户纸。夜行人的脚步声穿过村道。狗应付差事地吠几声。那时天地在黑暗的夜气中运行。鸡叫过三遍的时候,东方渐渐有了亮色。那时我们瞌睡却特别多只顾了睡觉。母亲没了瞌睡先醒过来,和衣去纺那永远也纺不完的线团,父亲也没了瞌睡下了炕,趿拉着鞋坐在凳子上抽旱烟,想事情。随后窗户纸亮了又暗了瞬间就大放光明。各种鸟被惊醒叫起来,家禽家畜也被惊醒叫起来,整个村子真正活跃起来了。大人们踏着生产队的钟声去干活,我们背起书包急匆匆地走在通往学校的小路上。
早晨好,早晨人的头脑特别清醒,因此一到学校先上早自习,哇啦哇啦开始背课文。当太阳的光芒照到古庙房脊的时候,我们哇啦哇啦的声浪会戛然而止,这时恰好早自习的下课钟声就敲响了,那是夏天。冬天太阳出来得晚,阴天天上根本就没有太阳,但我们凭感觉也能判断出钟声敲响的时间。我们对时光的感觉太敏锐了,根本用不着什么钟表。依赖钟表把握时光的人其实对时光的感应已相当迟钝,他们对自己没有自信才只有相信钟表了。那时的每堂课我们依据阳光在不同物体上标出的刻度就能估摸出时间的长度,时间一长我们心里便有了准确的生物钟。游戏人生竟成了人生经验,不经意地行走可能都有意外的收获。
我父亲母亲在村子是非常勤奋节俭的人,他们非常珍惜时光。一年之计在于春,岁初他们就安排好了一年的事情;一日之计在于晨,每天一起床,他们便安排好了一天的活路。我父亲母亲也没有文化,他们不知道古贤说的“冬乃岁之余,夜乃昼之余,月乃日之余”之类的高论,他们完全是依了淳朴的生活道理做人行事,闲时多为忙时着想,忙时有序而不忙乱,生活从容,源远流长。许多年来,我一直在学习父亲母亲面对时光所秉持的生活态度,尤其是在人生有了一些年纪之后,越发觉得时间珍贵、光阴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