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大早,我在家里吃完饺子,正要准备下楼去骑上自行车,回离县城10华里路远的老家,去拜见我的一位好友、村里精准扶贫的一位特困户许老六。这是年前他和我,还有老支书,我们早就约好了的,也是受他的再三盛邀,趁着大年初一到他家喝酒,以庆贺他家这几年的“重大”变化。
突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村里老支书打来的,莫不是怕我忘记了此事在提醒我?我接通了手机一听:“喂,老白,不用来啦,老许的庆贺宴席退了。”我忙问:“说得好好的咋就变卦了?可又让人家埋怨咱看不起困难户啊!”“不是,不是的!”老支书忙解释道:“三十晚上人家许老六就来找我了,说是三儿子从厂里打工回来告诉的,那种新型冠状病毒越来越严重。今年过年要呆在家里,不出门不待客,等疫情过后再聚。看来他也是很难为情的。”我当即有一种自责感,对眼前的疫情竟忽视麻木到如此地步,忙回答道:“好,人家老许比咱想的周到。”“还有,他原来给咱说的过了年要盖新房,正月初上不动工了。”听老支书正说着,电话里有了嘈杂声,他忙告诉我:“咱村口有外地来人被执勤挡住了,让我赶忙去看看!”老支书挂断了电话。
许老六是村里首批精准扶贫户。他、老支书和我,都是自小在村里长大,一块上小学初中。六七十年代,我们先后加入了党组织,都在生产队吃过“大锅饭”,拉过架子车送粪,赶过牛屁股种地。之后,老支书参了军,服役三年后重新回到村里当了支部书记。我当了民办教师,经过转正嘴插在了国库里。许老六一直留守在村里种地。他有三个儿子,大儿10多年前因车祸瘫痪,儿媳改嫁,大儿和两个孙子同他和老伴过活。二儿和三儿高中毕业后,在西安一家建筑工地干小工、出蛮力,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看着人家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他和老伴整日闷闷不乐。
帮许老六拆换掉住了几十年破烂不堪的旧房,新盖的门前三间阔气的平房,是工作队动员村民出钱出物出力盖起的。为了帮他家尽快脱贫,老支书和我寻情钻眼,托人为二儿贷款买车跑运输;又介绍三儿去一家大型企业边学边干电焊技术活儿。从此,许老六家有吃有住有钱花,“一河水”开了。他每次见老支书和我,口里总是对政府、群众感激不尽。这几年我住进了县城,每次回村里他都要让老伴炒几个菜,约上我们去他家喝几盅酒。万万没料到,庚子年过年就是“过关”啊!
不一会儿,老支书又打来电话,和我交流起许老六在当下放弃了建新房子的事。这几年,他家的变化虽然还不能和村里那些冒尖户比,却同以前比是“天地翻了个过”。二儿跑运输生意红火,早就还清了贷款,每日出车回来摸摸腰包的钱鼓囊囊的。三儿在大企业上班,每月有了固定工资,抽空还上网淘宝。孩子们勤劳听话,挣下的钱全交他保管着。他装在心里唯一的事就是全家人窝囊地住在一块,能早点让二儿和三儿都有个新家。二儿的庄子申请去年三四月就批了。经过大半年准备,砖瓦拉回来了,水泥楼板钱预交了,匠人早托人寻好了,就连建房的日期也选在了过完年的正月初六。面对当下突如其来的疫情,他当机立断:咋样都不能动工,缓后再建。儿子们很支持,老伴却一时想不通。老伴被他美美地训斥了一顿,唾沫星星溅了满脸。他说:人要知底有良心,要知道感恩。政府和村民对咱帮了那么多的忙,让咱摘掉了穷帽子,过上了好日子。如今国家遇到困难,控制人员流动,咱不能趁建新房,让匠人来了,土工来了,亲朋好友都帮忙来了。要是一家人害了一村人,这就是给政府惹麻烦,给社会添乱,成了天大的罪孽!
和老支书交流完后,村里五弟发来了一条微信:面对突发疫情,咱村两委会决定在村道路口设立岗哨。许老六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说:“以往政府和村民对咱家的恩情,你们不是不知道。现在国家有了困难,好比一堆火烧在人人的跟前,到了咱豁出命干的时候了。我老了,你大哥跟植物人一样,只能靠你兄弟俩往前挺,决不能朝后溜,当“松尻子”!两个儿子当即来到村委会请缨,要向村里的共产党员看齐,和村里几个年轻人坚持昼夜轮流值班,做好外来人员登记,严防疫情蔓延扩散,让村里人安心安全过好新年。
五弟在微信里还告诉我,许老六的两个儿子大年初一早上,开车拉着他俩从超市购回的米面油和酒肉,对村里7名80岁老人逐户进行了慰问,并给每人发了200元的拜年红包。兄弟俩还去县里购回了喷雾器和消毒液,初一一大早对村里大街小巷和各家各户庄前屋后喷洒了药物。
正月初十晚上,我正在书房看书,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老伴喊我:“快来看,咱村许老六的两个娃上电视了!”区电视台正播放着干部群众抗击新型冠状病毒的新闻,说是全区两名疑似病毒患者,都是被我村执勤的村民及时发现上报的。一名是春节前从武汉探望女儿回来的60多岁的女性患者,因在村口发廊烫染发,被许老六的二儿了解核实后,立即向区卫生防疫部门报告,进行了隔离观察。另一名是40多岁男性患者,因在临县打工,节前和朋友聚会,节后连夜偷跑回家,被正在执勤的许老六的三儿逮个正着,用摩托车连夜送往街道办进行隔离观察。
打开窗户,阳光明媚,天空蔚蓝,一股春风拂面,呆在家里十多天的我,心里顿觉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