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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0年01月20日
中国年
旧时年的记忆
旧时年的记忆
  时间的白驹驶向又一个岁末。在外的游子们,已开始抢购车票加速回程的脚步,守在家乡的亲人们也已开始清洗扫尘,置办年货,迎接新年和回归的亲人。每当此时,我的心就会异常的焦灼和不安,记忆的闸水一次又一次漫过堆尘的田埂,儿时过年的情景又历历在目。
  记得我五岁时,村里的小伙伴过年穿了一件新衣服,我指着我的破棉袄哭着要新衣。年夜饭后,母亲把我的破棉袄脱下,用姐姐的一件旧衫给我改制棉袄。我围坐在棉被里,看着母亲在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缝缝补补。大年初一早晨醒来,枕头边放着母亲给我缝制的新棉袄,这是我记忆中得到的第一件珍贵的新年礼物。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资匮乏,一件衣服都是大姐穿了二姐穿,二姐穿了我再穿时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过年哪里有钱和布做一件新衣服,少不更事的我给母亲出了多大一个难题啊。
  过年没有新衣服,但是有油炸糕、麻花、摊米黄、甜米酒、红烧肉等好多好吃的东西。小时候,特别盼望过年,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做不同的美食就要准备不同的食材,那个时候没有现代化的机器,磨面、碾米都是靠人推驴拉,为了给一大家人多备些吃食,母亲和村里的女人们整个腊月天天围着磨盘、锅台转,从早忙到天黑。
  母亲将软黄米泡软蒸熟,放上酒曲,密封在一个瓷坛子里,裹上棉被放在热炕头上发酵。十几天后,那酸酸甜甜的米酒,就成了年夜饭上最开胃解馋的饮品。放学回家,经常看到母亲站在寒窑冰冷的地上烟雾缭绕摊米黄的情景。炸油馍馍、油糕的时候,全家人齐上手。我们姐妹们坐在炕上捏油馍馍,哥哥劈柴,父亲烧火,母亲翻炸。屋里热气腾腾,香气氤氲。吃完香喷喷的油糕,腊月二十三送完灶神,就是大扫除的日子。母亲和姐姐在扫帚上绑上一根长棍子把窑洞熏黑的墙壁和屋角的蜘蛛网清除干净,糊上新窗户纸。屋里的瓦瓮、木柜擦洗得一尘不染,黑漆漆的窑洞焕然一新,明亮了许多。
  扫完窑,姐姐就带领我们去山崖根找一些干燥的土疙瘩回来,把土疙瘩踩碎,箩成细土粉。在院子里架一口铁锅,把细土粉倒入锅中,生着火。一会儿,锅中土就像流水一般冒着大土泡沸腾起来。此时,姐姐把冻好的黄豆倒进锅中,快速搅拌。几分钟后,豆子噼里啪啦,雨点一般爆开,锅中只看见无数溅起的尘柱和四周腾起的尘烟。姐姐头巾上、脸上、睫毛上,全都是灰土。香酥可口的豆子炒好,还会炒些玉米花或花生。这就是我们过年熬夜招待来客的零食。
  最喜欢年底刚出锅的热豆腐,蘸上蒜泥、辣油、酸菜汤,入口香辣滑嫩。现在想起,舌根下依然涎水连连。年,在猪的一声嚎叫中进入高潮。村里七八个壮汉,把猪五花大绑摁在石桌上。此时,我们小孩一般躲得远远的,总觉得场面有些残忍。但是,却不拒绝美味的杀猪菜。一锅猪肉炖白菜粉条,配上黄米捞饭,粗粝的米饭,在猪油的浸润下,粒粒油润鲜香。饭毕,喝一碗米汤,神仙一般快活和舒坦。
  年三十,清早起来,帮着父亲扫院子,写对联,贴门神,忙得不亦乐乎。日落西山,小村上空炊烟袅袅升起,家家户户房间里飘着年夜饭的香味。饭后,多熬一盏油灯,喝着热滚滚的米酒,吃着带着泥土香味的黄豆、玉米花,听父亲讲一段岳飞精忠报国、穆桂英挂帅的故事,怀着一颗长大后要杀敌报国的壮烈之心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等着被大年初一饺子的香味“叫醒”。
  旧时的记忆,就像一张黑白照片,时光很浅很慢,流淌过心里时却逶迤,潋滟,很甜,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