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4版
发布日期:
柳青文学奖获奖作家系列专访———
周瑄璞:我愿和这个美丽而深情的世界相爱
  开栏语
  第五届柳青文学奖不久前揭晓,陕西文坛百花齐放的情状让人惊喜。
  藉此,文化艺术报组织策划此次柳青文学奖获奖作家系列专访,意在深入挖掘柳青创作精神的内涵,使更多作家汲取柳青的精神动力。
  根植于这片厚重的土地,陕西当代作家们在前辈曾耕耘过的厚土上,俯下身子,摩挲大地。风从长安皇甫村吹来,瑄璞、庞洁、黄朴、高远、尤凌波、王宜振、钟法权、杨辉,几位获奖作者得风气之先,讲述各自作品背后的文本故事。
  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贾平凹对本报此次系列专访给予鼎力支持:“柳青文学奖是对陕西文学的一次检阅、把脉,也是对文学陕军的一次动员。”
      扫描微信二维码观看周瑄璞完整访谈视频



 
  获得第五届柳青文学奖,对于作家周瑄璞来说,更像是文学的长途跋涉中一次短暂的停歇。事实上,她与她笔下的文字,一直处于“行走”的状态。在仰望那些陕西文坛巨匠前辈时,她也试图在这些熠熠星光下,追寻属于自己的风格。
  在《多湾》里,季瓷是她,桃花是她,胡爱莲是她,章西芳是她,里面所有女性,都有她自己的影子。记者2019年12月23日采访当天,在陕西省作家协会的院子里,她认真且耐心地介绍着这里的每一处建筑——这里是她心目中神圣的殿堂。夜深人静,当她走过那些还亮着灯的前辈作家的窗前,总能让她感到别样的温暖和鼓舞。冬日略显萧索的午后,风把落叶吹散一地,周瑄璞柔声细语地吐露小说《多湾》的写作心路历程:“作为女性的我,只有和这个美丽而深情的世界和解、相爱才是。” 

  文化艺术报:据说小说《多湾》从构思到出版历时八年,九易其稿,删减十多万字。如果说,小说是作家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为什么孕育了这么长时间?
  周瑄璞:历时这么长时间也是迫不得已。2009年写出首稿电子版48万字,现在想来,这对于出版社是个难题。大出版社投稿未遂。退而求其次,再找几家实力强名气大的省级文艺出版社,也无果。人们试图以各种方式告诉我:一个无名者,想出版这样的大部头,基本是痴心妄想。
  而我对这部作品有足够的自信,我写的是人性中永恒的东西,将永不过时。为此我有耐心等待。但不是被动等待,而是在五年内,写出四十多个中短篇小说,想在文坛有一点名气,好使出版社有可能考虑这部“长篇巨制”。
  写中短篇的过程,经历退稿、修改、发表、转载、认可,我对文字有了新的认识,有了更高的要求,其间一遍遍删改这个长篇,不断审视它,审视自己。
  一部大长篇,前人无数次攀登过的家族小说,必须要有过人之处,否则你在那些如密林般的丰碑面前,无立锥之地。还是下笨功夫,将文字打磨到接近精准的地步。让读者拿起书,从哪页打开,都能读得进去。直至删改到十几遍,减去十万字。再次投稿,水到渠成。
 
  文化艺术报:我看到有读者评价《多湾》是“国产《百年孤独》”,那么《多湾》中人物的“活着”,背后隐喻着您自己怎样的人生态度,或者说,怎样的生命观、生死观?
  周瑄璞:几十年长河中,无数普通人的命运起伏,生死、荣辱、苦乐,因其众多和真实,更显阔大,混沌、丰厚、多元,就像是大河奔流。面对大地,面对历史,面对苦难,我应该突出的是真诚,加深对命运和社会的思考,对生命与哲理的探究。那些浩大苍茫的事物,自有其庄严与天成。书里所涉大部分长辈,都已经在泥土里安歇。我只有怀着恭敬之情,写出他们的故事。文学在一定程度上,可使往日重现。写好了人物,写活了生活,写出了生死,也就是完成了作者自己。 

  文化艺术报:小说《多湾》呈现出的是女性视角下的女性尊严,她们对生活和命运的态度。读者看到感受到的,有善良、坚忍、奉献等中国传统女性品质,也能体现一位女性对家族承续的意义。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讲:“一个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她是变成女人的。”作为女作家,《多湾》中的女性,有您身上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反抗吗?
  周瑄璞:
有人问我,小说中哪个女人是你?我说,季瓷是我,桃花是我,胡爱莲是我,章西芳是我,里面所有女性,皆是我。我诚挚地写出她们的身体和心灵,讲述她们的欢乐和痛苦,描绘生命与爱情的绽放与衰败。我愿为这世界提供几个女性身心成长与枯萎的样本,我愿这只有一次的生命真切地燃烧过。反抗谈不上,并没有来自任何地方和任何人对女性的压迫,反抗谁呢?作为女性的我,只有和这个美丽而深情的世界和解、相爱才是。
 
  文化艺术报:阅读《多湾》的时候,我脑海里联想到的是另外一部我喜欢的小说,方方的中篇小说《风景》,以一个逝者的视角讲述活着的人的故事,汉口铁路边一家棚户区家庭的命运,在贫苦、卑贱中活着。《风景》里的叙事语言风格很硬朗,《多湾》里的语言更加绵密舒缓,我能这样理解吗?这是否也是您一直追求的语言风格?
  周瑄璞:
《风景》是方方老师八十年代后期的作品。少女时代的我阅读之后,也很是震撼。方方老师的语言确实如你所说,利落硬朗,犹如手术刀一般冷静地解剖生活,可能与她当年比较年轻有关吧,而我的语言也如你所说。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语言风格,越是成熟的作家,风格应该更为明显,辨识度高,这当是每个写作者追求的目标,因为文学的首要标准是语言,作家应该苦练基本功,过了语言关。 

   文化艺术报:《多湾》是当下中国文学百年家族史书写的又一部力作,具有大部头现实主义文学作品需要有的“味道”和美学品质。这种热衷创作“大部头”作品的情结,似乎是陕西作家的特征,如何看待作家们“大部头情结”这种现象?
  周瑄璞:
“大部头”的追求和陕西的文学大环境有关,而且长篇小说是所有文学样式中最耀眼的那颗星,自然是作家们心所向往的圣地。莫言曾有文章《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长度,密度和难度,是长篇小说的标志,也是这伟大文体的尊严。”有人说,一部好的长篇小说,就是一个丰富而辽阔的世界。又有人说,只有在长篇小说里,才能读到真正的人生。有人将它比喻为巨轮,有人将它比喻为巨鲸,总之它有着博大的体能与力量,又有着细致入微的体察,总之有无穷的魅力。写作者当用一生的奋斗去接近试练这个尊贵的文体。 

  文化艺术报:继承柳青精神,意味着继续以现实主义的书写方式呈现社会场景和时代脉络。您的作品中似乎一直秉持着现实主义的叙事方式,在柳青精神的框架内,您是否有意愿尝试现代派的叙述手法?或者更加直白地说,在您看来,讲故事的现实主义是否仍然具有生命力?
  周瑄璞:
除了长篇之外,我近些年写过几十个中短篇,也做过一些探索与尝试,尤其是我的一系列短篇小说。在近日由中国作协小说委员会等单位召开的我的新长篇《日近长安远》研讨会上,专家认为,《多湾》很好地继承了陕西文坛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在此基础上,《日近长安远》又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和艺术探索。这个探索,也就是我在继承之上的一种尝试与拓展吧。这部作品讲述了两位女性的成长经历,用生动、鲜活的语言书写了由乡到城,一代人身经巨变的过程,更对女性情感、身心成长、人物命运进行了详细剖析,也正是体现了我近年来潜心扎根生活,致力于书写普通小人物命运的创作理念。期待大家的关注。
  文化艺术报记者 魏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