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友发来一文,是吹他的,我读后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见过吹的,没见过那样吹的。说是天花乱坠吧,我咋觉得那不是天花,是塑料花呢?我将此文转呈另一友人,他读后说:“挺好,不就是宣传么?他也不容易!”又说,“你对着电脑做的那些,和他一样的!”如兜头一瓢凉水,又如当头一棒喝,我起先有点发蒙,随即哈哈大笑了!比较而言,我做的,不就是“吹”吗?我的同行、同事,不和我一样吗?一天到晚、一年到头,都似乎欠了一口“吹”,就以“吹”为业了。所谓事业,就是吹业:把扁的吹成圆的,把黑的吹成白的,把丑的吹成美的,实在丑得不像话,就说大丑乃是大美——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那真是吹到最高境界了,理解,不理解,都无所谓了。理解,心领神会吧;不理解,就自怨自艾,或者怨天尤人去!
人都有个嘴,张开就是“口”,所以张口又叫开口。能开能合,能发声说话,那就是口!鸟儿开口,那叫鸟语;人一开口,那叫人话;像鸟语一样悦耳,那一定是好话;把好话说尽,那就叫“吹”吧?你吹我,我吹你,都只为了悦耳,进而悦心。讨口彩,就是讨“吹”么!欠一口彩,就吹呗!“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言好事”,也是吹——吹上天了!
时常有人对我说:“你把咱也吹一下!”脸笑得像一朵太阳花。听话听音,那话里有话呀!在他看来,一,我写谁,就是吹谁;二,别人吹得,他也吹得;三,吹是常态,人不被吹,怎么出名呢?我所谓的文债高筑,说白了,就是“吹债”高筑。也就是说,我不吹人,倒欠了一口吹债!说掏心话,不是我不想吹,不愿吹,是吹不过来呀!当然心里也常腹诽:“你有值得我吹的么?”大凡约“吹”的人,都是以值得吹自许的,也不能说抱有此想就没有道理。既然是吹,犯得着较真吗?吹就是了!顺口人情也是情,谁能说那吹出来的,就不是情呢?
我时常受邀出席一些分享会、研讨会、庆祝会——这会,那会,说白了,不就是“人云”么?会上人云亦云,打草稿,不打草稿,照稿念,或信口开河,都一个调调,都是给自己嘴过瘾,给别人耳过年。其实真正带着耳朵来“过年”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该会的主角——被分享、研讨、庆祝的对象。给耳朵过年,当然渴望好话连篇!众口一词,都给嘴上抹蜜,不管啥会都像邓丽君唱的:“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吹牛不上税,但吹文是要付费的。你想啊,人家为啥平白无故地吹你?见面吹,那是逞口舌之快;撰文吹,劳心兼费心,有时候还得违心;到会上去吹,那更需要时间成本。当然位高权重者、声名显赫者、天生丽质者例外,人家不缺吹鼓手!至于一般人嘛,想被吹捧,哪能轻而易举?不敬红包是万难如愿以偿的。道理就像晴空皓月,无须我多嘴饶舌。请人吹,求人吹,花钱买人吹,都是因为吹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起码被吹者心里是这样期冀的。对一些人来说,也真能得到好处,至少自己被包装了,就像黑头发被染黄了,就像单眼皮被割双眼皮了,就像猪八戒扮靓,看上去人模人样了。
人为啥愿意吹,更愿意被吹呢?都扪心自问吧!人常说:“娃要夸呢!”“夸”不等于吹,却是吹的起根发苗。现在的孩子,多半是被夸大的,被夸习以为常了,对吹就求之不得了,对“批评指正”就排斥、反感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主题之一就是吹自己的“心肝宝贝”,那种乐此不疲,不可理喻,却也无可厚非,人之常情嘛!吹风日盛,就怪不得一些人特别能吹、特别爱吹,把啥都能吹得神乎其神了。
人心隔着肚皮,都被吹胀了;人情隔着窗户纸,一吹就破了;人言如同肥皂水,谁吹都冒泡,且都是五颜六色。吹风入耳,每个人都如沐春风。我只想弱弱地问:“那是春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