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高建群 

高建群手稿 高建群是中国最后一代骑兵。骑兵这个辉煌了两千年的兵种,在他和他的战友们的手中得到了完结。作为终结者,这个两千年历史洪流所产生的巨大惯性,现在则由他们来承担。也许,这也许就是高建群痴迷于马,痴迷于草原,痴迷于游牧文化的原因之一。
哦,你知道长调有多长,它和一个人的一生一样长。这是一位草原诗人说过的话。
马有三种运动姿势,一种叫走,一种叫颠,一种叫奔驰(民间的说法则叫“挖蹦子”)。那走又分为小走和大走。小走马行走起来,后蹄子恰好会踩在前蹄窝上,它是靠四条蚂蚱一样的长腿交替轮换,用频率来碾出道路的。大走马的步幅则大得多,后蹄子则往往要越过前蹄窝一拃长。
大恶之华——赫连勃勃,打下长安城以后,灞上称帝。他将长安城算作统万城的陪都,叫它南京,南台,而将统万城叫作北京,北台。他并没有在长安城延捱太久,就仰天长啸了八个字,而后,就一人一骑,骑一匹黑走马,返回他的统万城去了。
那八个字叫“琴书卒岁,归老北方”!抚着琴翻着书打发着日月,那苍茫的北方是我终老的地方。赫连勃勃确实也是这样做的,他在统万城被破的前一年老去,而那骑一匹黑走马,肩一天北方的风霜,额颅上印着宿命的印戳的愁容骑士形象,便永远地定格在中国的史书中,定格在游牧民族的传说和歌谣中了。
灞上那个地方,后来又叫狄寨原,现今,因为一部著名小说的缘故,它又被称作白鹿原。那地方有五个以赫连为姓的村子,三个在蓝田县,两个在长安区。那地方走出来个国企老总,叫赫连明利。我问赫总,你们那五个村子的人,是统万城被破以后,流落到这地方的吗?说不是。他说,当年主子一个人骑着马回陕北去了,他们这些皇族,没有跟着走,长安城毕竟是个大地方。赫总还说,他此生还没有去过统万城,将来有机会,去自家那老院子看一看。
高建群奉献给第二十九届图书博览会的,是一本有关游牧民族的书。他之所以将这本书叫《游牧者简史》,而不是叫《游牧民族简史》,是因为觉得自己学识不够,笔力不逮,不敢妄谈民族史,于是所谈者,只是单个的游牧者的历史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是这一个一个的单个游牧者,归拢起来,构成了民族史、种族史和游牧文化的历史。
几千年来,居住在皇宫的、或广袤的农耕文明地区的农人们,一直有一个困惑不解的疑问,这疑问就是,为什么那些草原来客,总是定期或不定期地越过长城线,抢掠和践踏这些和平的村庄,打搅这里那些原住民安宁的生活呢?
也许这本《我的黑走马——游牧者简史》的书,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或者换言之,这本书正是为回答这个疑问而写的。这叫研究成果或研究心得。
去年(2018)对高建群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年头,作为文化大使,他参与了丝路卫视国际联盟的“欧亚大穿越,丝路万里行”活动,驾车穿越了22000公里,18个国家,行程整整70天。这本书也是这次穿越的产物。
从世界的东方首都长安,到世界的西方首都罗马,中间横亘着一块两万多公里的欧亚大草原地带。而在历史上,生活在这块草原上的200多个古游牧民族,飘移不定,忽聚忽散书写着他们的历史。这次有幸穿越其间,天似穹庐,地如衾枕,欧亚大草原带给作者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草原上有一句格言,叫作“不要和骑走马的打交道”,这话好像一句(chèn)语。它是什么意思,想了大半辈子的我也想不明白。它是说,骑走马的骑手,青春不再,当年的激情已经消退,于是变得沉寂,变得冷漠,变得世故,而做起事情来,有些不管不顾、我行我素的味道了。是这样吗?我不知道!
“琴书卒岁,归老北方。”抚着琴翻着书在北方故乡的土地上老去,那种景致大约很动人!而翻阅的这本书如果是《我的黑走马———游牧者简史》的话,那何止是动人,简直就是一种飘飘然古骑士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