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初,纪实文学《西迁人》首发式上,作者冷梦用这样一句话概括了她眼中的交大西迁和西迁人精神:“当一个国家和民族需要的时候,它的最优秀儿女们也是最先上战场的人,最先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人——这些人,往往是热血青年和优秀知识分子。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辛亥革命是这样,发生在六十多年前的交大西迁也是这样。”西迁知识分子为国为民的忧患意识和爱国精神深深触动她,她愿意去倾听,去挖掘,去书写这段埋藏在老教授们记忆和故纸堆中的历史,“要为西迁留一部精神史,为交大留一部精神史,为中国知识分子留一部精神史”,这是她想在《西迁人》中呈现出来的东西。
西迁,学校搬迁背后的国家经济布局
2018年的冬天,极冷。刚刚过完春节不久,冷梦接到了写作《西迁人》的任务。“我当时就感觉到这对陕西来说是一个重大题材,而且肯定是陕西作家要面对的一个重要题材。西安交大的第一批老教授们写信给习总书记,然后获得了批示并将它上升为一种精神高度,所以这件事非常重要。”立马停下手头正在写的一本书,她开始奔走于西安交大的校园里,采访老教授、收集资料、阅读校刊报纸。令她吃惊的是,西安交大将50年代以来的西迁资料竟保存得格外完备,冷梦两手一高一低地比划着:“足足有一人高的档案资料。他们一直认为西迁就是代表着一种精神,所以一直有资料存档,包括老教授的回忆或者是学生对老师的回忆等都保存得很完善。”她还专门找到西迁当年的《人民日报》《陕西日报》等报刊,了解到当时媒体对这件事情的反应和历史概况。这些都是她竭力想追寻的“历史感”——当年发生这件事情,那时的情景是什么?当事人的反应又是怎样的?
在不了解西迁历史背景的人眼里,交大西迁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学校搬迁。但冷梦对于西迁的理解,有着天然的优势,比别人要深刻很多。年轻时候参加工作,她所在的那个厂子也是从上海西迁来的,厂子叫西安教学仪器厂,其实原来的名字叫上海教学仪器厂。她的师傅都是上海人,这些生活的积累沉淀使她比别人对“西迁”的理解要厚重一些。
事实上,交大西迁不仅仅是一个学校的简单搬迁,而是国家的一个大战略,关乎到整个中国的经济布局。冷梦在搜集的相关资料里,以一组对比鲜明的数字予以说明:“西安这座古城,从唐朝以后落魄了一千多年。明清两个朝代一共500多年,其间出了500多位状元,而陕西只占了3个。也就是说,全部的状元,百分之七八十在南方,所以文化最后就整个转移到南方了。洋务运动的变革引进的东西也全部在沿海地区,这个时候100年里集中发展全在沿海,整个一个国家等于半边身子是瘫痪的。”而交大存在的意义,似乎正是寄托着国人的强国之梦。最早盛宣怀建立交大的前身南洋公学,也是出于这样的初衷。国家危亡,这个学校诞生。彼时,国家就要亡国灭种了,就要用工业强国——交大的诞生就是出于一种使命,一群知识分子想改变国家命运。
为了真切地了解西迁的那段岁月,冷梦为此专门去了一趟上海交大。那次上海之行,她刚好遇到了上海交大出版彭康的回忆录——彭康是上海交大与西安交大两个学校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第一任校长。同彭康的儿子、孙子长谈之后,她对这段历史有了更深的感悟。当时在国内,交大是教授最多的学校,交通大学的名气在上海乃至整个南方,闻名遐迩。学生们戴着交大校徽走在路上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在南方人的心里交大就是最好的学校。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很多新的学科如国防工业、计算机、无线电、原子能等专业全部交给交大。“一个大学一旦在某个地域成长起来的时候,就仿佛一棵参天大树根扎进土里去,尤其像交大这种工科大学需要经常实践,常年和周边的工厂都有联系,在几十年的建校过程中间,学校跟这块土地已经建立了一种血肉联系,尤其上海是中国近代以来工业发源地。交大和当地的经济、政治、文化可谓是水乳交融。当时的江南才子们,几乎都是江南士族家族的后代,他们有读书的传统,进到这个大学以后,他们根基整个在上海,生长在这个环境里边,已经六十多年了,像棵树一样根深叶茂,它离不开了。”
而要把这样一个学校从上海迁到西部,以此来改变整个中国的经济格局,这就是西迁的伟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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