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23前夕,陕西省残联、陕西省图书馆举办电影《飞驰人生》无障碍观影活动,图为视障读者在志愿者协助下领餐入场 供图/陕西省图书馆
陕西省图书馆视障阅览室
工作人员演示“触觉语音地图”用法
工作人员演示阳光读屏软件用法
盲人读物专递包
为低视力人群服务的助视器 对于盲人来说,读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我国约有1700万盲人,其中陕西盲人数量约为34万。恰逢第24个世界读书日,文化艺术报记者访问多位盲人朋友、志愿者以及相关部门与机构,以探寻盲人阅读社会化服务现状。
图书馆借阅是获取盲文书的主要渠道
记者咨询了约20位盲人朋友,其中既有10岁左右的学龄儿童,也有四五十岁的在职人士。他们的读书趣味各有偏好,不过在日常休闲时,最常选择的盲文书或者有声书普遍集中在小说、历史传记、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领域。因为盲文书普遍价格比较高,存放很占地方,市面上出售渠道也不多,所以他们所读的盲文书以图书馆借阅为主。
这种借阅的形式正是我国盲文出版界所欢迎的。盲文书一方面造价高,另一方面由于点字在摸读过程中较容易损耗,所以作为我国唯一为盲人提供文化服务的出版机构,中国盲文出版社的工作人员曾在多篇公开新闻报道中提到,并不鼓励个人用户购买盲文书,他们出版的图书也以馆配为主,再由各家图书馆通过送书上门或图书邮寄等方式让书在盲人读者中流通。
我国市场上的标准盲文图书由牛皮纸印制,一般有8开与4开两种开本,8开盲文书一面只能排下310个字——以《红楼梦》为例,盲文版足足出了17册。以此类推,只是收藏一套盲文“四大名著”就得占满一个书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负担。
陕西省第一个标准化视障阅览室于2008年12月3日在陕西省图书馆投入使用,该馆现存有盲文图书2300册、期刊470册、大字本图书74册,有声读物光盘740张,无障碍电影118部。它是由陕西省残疾人联合会、陕西省图书馆合作建立的,其后,在陕西省残联的指导帮助下,全省各地已经陆续有50余个视障阅览室建成并投入使用。
近年来,多家视障阅览室普遍出现到馆率和盲文书借阅率降低的情况。谈及原因,陕西省图书馆视障阅览室负责人左妍告诉记者,这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一方面盲人日常出行不易,无人陪伴的情况下很难独自到图书馆;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发展使盲人读者越来越倾向于选择方便快捷的电子读物。
为应对这一现状,陕图视障室专门增设了为读者寻找电子图书的服务项目,并开设了专门的服务群,通过互联网为盲人读者寻找书籍提供方便。据介绍,近期陕图视障室还将更新一批听书机。与旧版相比,新版听书机不仅可以通过电脑存储有声读物,还可以直接联网获取中国盲文图书馆相关电子资源。
时效性强的教辅类盲人读物稀缺
除了以上两个原因之外,馆配盲文书品种覆盖面窄也是导致读者热情不高的原因之一。由于盲人从事按摩行业的比重较大,所以医药保健类书籍多年来一直是盲文图书出版的“重头戏”,另外钢琴调律、心理咨询作为盲人的工作方向,相关图书也相对较多。以陕图视障室为例,馆藏2300多册盲文书籍中,医学、文学类作品占比达到三分之二。
“残疾人读者想要的书,如果没有纸质版,我们会尽可能找电子图书发过去。”左妍告诉记者,“不过还有许多书既没有盲文版也没有有声版。比如有读者提出要某一项等级考试的最新考纲,这个就真的没办法了。”
缺辅导书,这个问题在盲校教学中同样存在。
“现在最缺的是练习册。”西安市盲哑学校李林老师告诉记者。当前盲童通识教育有盲文教材,但没有配套的练习册,孩子们只做课本上的练习题显然是不够的,老师们就只能自己出卷子,然后用专用盲文打印机打出来,打印一张卷子大概需要2分钟时间。“学校还有一台很先进的高速打印机,不过每次开机需要很长时间的预热,所以打印量少的时候我们还是用普通打印机慢慢打。”
除此之外,科普类图书和针对盲童的常识普及类图书也比较少。李林老师表示:“盲童当前最需要的是扩展知识面。”因为缺少相应的普及类读物,一些对同龄人来说是常识的东西,却成了盲童的知识难点,这会导致他们的整体认知水平无法达到同龄人应有的程度。
数字技术为盲人阅读开辟新出路
相关报道显示,至2018年,中国盲文出版社已形成年均出版盲文读物1000种、5000万页,多媒体盲人读物1000课时,有声读物1250小时,大字版图书200种,无障碍影片近百部的出版规模。同时,中国盲文图书馆文献总资源也达到17753种、47.78万册/件。
这是一组值得欣喜的数字。但今年3月在兰州召开的“2019人工智能西部高峰论坛”上,我们还可以看到另一组数据:视力正常人群每人每年有10本出版物,而视力障碍人群每6万人每年仅有1本出版物。
盲文图书因其自身特性,长久以来始终存在编辑、校对周期长,制作成本高的问题。毫无疑问,当前数字技术,尤其是智能终端的发展为解决盲人的阅读问题提供了极大帮助。
在采访中,记者注意到,无论年龄、职业,这些盲人朋友们都能够熟练地使用智能手机的多种功能。在读书方面,最常被他们提及的并不是专门为盲人服务的中国盲文图书馆,而是大部分人都耳熟能详的喜马拉雅、畅读助手、懒人听书等听书软件。交流方面,最常用的则是当代社会几乎“人人有份”的微信。
据陕西省盲协副主席、西安市盲协主席魏国光介绍,盲文摸读每小时的阅读速度一般在10000至15000字。而听书,以《新闻联播》播音员每分钟280耀300字的语速为参照,每小时播放速度在17000字左右。所以对于大部分盲人来说,日常休闲基本会选择听有声书,需要精读时才选择纸质盲文书。
不过,目前的有声书资源面临着一个和盲文图书相似的问题:作品种类覆盖面太窄。而与盲文图书中有大量医学资源相比,有声书在种类方面更显单一,市面上最容易获取的有声书资源,绝大部分依然是文学类作品,其次是励志心灵情感类作品,专业技能类书籍很少,或者售价极高,让众多盲人听众不得不止步于“试听”。
根据我国著作权法相关规定,将已经发表的作品改成盲文出版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不向其支付报酬,但相关有声读物却需要考虑著作权的问题。考虑到数字资源的传播特性,如何在公益与版权保护中间找到一条合适的出路,是需要多方共同探讨和努力的问题。
视障阅览室的服务对象不仅仅是盲人
除了盲文图书和手机APP之外,记者在陕西省图书馆视障阅览室还“见识”了更多种为视障读者服务的专用设备:支持电子书朗读、音乐播放、语音菜单导航等功能的听书机,为低视力患者服务的电子助视器,能够将计算机上的信息用盲文同步显示的盲人点显器,带有立体轮廓的触觉语音地图,专门用于电脑读屏的阳光读屏软件,以及盲文刻印机、可以播放无障碍电影的投影仪,多功能盲杖等。其中,听书机、盲用手机和图书一样,都提供外借服务。
虽然从馆内资源来看,更多的是面向视障人群,但视障阅览室的日常服务对象却涵盖了视障、听障、肢体残障等多种类型的人群。
以2018年为例,陕西省图书馆视障阅览室全年接待读者1760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数字是在馆外参加残疾人文化交流活动的读者。除了最基本的图书借阅服务之外,视障阅览室的另一项重要工作是为残疾人举办多种文化活动:包括讲座、观影、座谈、知识竞赛、诗歌朗诵、才艺表演、参观交流、节庆联欢等,每年少说要办十几场。
左妍告诉记者,每年至少4场的无障碍观影活动是他们的特色服务品牌。无障碍电影,就是经过专门加工,方便残障人士欣赏的电影。有时有一些热门新片没有专门的无障碍电影资源,就会由工作人员或者志愿者进行现场辅助讲解。
这些温馨的文化活动吸引了许多残疾读者,为他们增添了价值感和社会归属感,也为残疾人和健全人搭建了一个相互沟通理解的平台。
目前,开展这类公益文化活动最大的难点在于人力不足。陕西省图书馆有自己的志愿者平台,此外,视障阅览室还和西北政法大学青年志愿者大队、长安大学青年志愿者服务总队有长期合作。仅就视障阅览室目前每年十几场残疾人活动的频率来说,就需要600耀700人次的志愿者参与服务。
而且,针对残疾人开展的志愿服务仅仅有热情是不够的,还需要进行一定的专业培训,甚至需要拥有一定的设备——例如帮助盲人出行,就经常需要汽车接送服务。
来自西北政法大学青年志愿者大队的庄新宇同学成为志愿者已经两年了,参与组织过多次盲人观影活动、为残障人士普法活动以及节日文娱活动。他告诉记者:“在做活动之前,我以为只要尽力服务好他们即可,但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残障人士也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我们的一些帮助他们也会拒绝。需要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
关于盲人阅读的话题,还有许多未竟之言。采访过程中,盲人学生李国良提出的问题给记者留下深刻印象:
“我们心目中的神话人物已经很多了,比如海伦·凯勒、张海迪、桑兰,她们身残志坚。我们知道应该坚强,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坚强?我们应该向哪个方向努力?我们怎样努力?”盲人阅读,从来不仅仅是一个读书的问题,它也是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志之一。
从盲人阅读的社会化服务等方面推而广之,我们的社会,是否为特殊人群提供了充分的政策保障,制造了足够的工作机会,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拥有自足、自尊、自信的生活?
我们的城市,在进行软硬件建设时,是否充分照顾了特殊人群的需求,为残疾人提供真正的“无障碍”环境,让他们能够和健全人一样安全、自由地出行?
我们的公众,在面对特殊人群时,又是否做好了准备,能够以平等、尊重、友善的心态对待他们,力所能及地向需要帮助的残疾人施与援手?
文化艺术报记者 倪尧/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