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翔给记者展示他的日记
程翔的日记 “一个人的生活应是怎样度过呢?这个问题很可能每个人都考虑过,尤其是青年人。”1976年11月22日,17岁的程翔在母亲为其制作的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开篇;43年后,当得知记者要来采访他写日记的事,59岁的程翔在第118册日记上这样写道:“程翔日记写了43年,我想方向是对了,但是还远远不够。有些事等到你做到了,自然会有蜜蜂来采蜜,自然会开花结果。我高兴地将这件事告诉病床上的父亲,父亲说:‘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日记好比一场学习和道德的“马拉松”
今年59岁的程翔,是陕西三原县新闻中心的一名普通记者。从1976年至今,他每天坚持写日记,少则百字,多则上千。学生时代的思想进步,知识青年下乡的锤炼,部队军旅生活,工作之后搞文化保护、普及等生活内容,都成为他每天日记中的原始素材。日积月累,如今已经写满上百本日记本,字数高达千万。写日记在他眼里,已经不是简单地记录,而是一种心路历程,一种哲思,一种修行。
说起自己写日记的事,程翔的思绪瞬时飞到了少年时期。从小就喜欢写写画画,受到雷锋的影响,他初中时候就开始写日记。写日记的另一个原因,还与他当时身体状况有关。“我父亲是飞行员,部队的环境磨练出人的那种严谨、坚韧和耐力。但是我那时体弱多病,体育方面不行,没有其他方式释放自己,不得不回到爱好写写画画的原点上。当时觉得写日记能够锻炼自己的韧劲。”从一种爱好,后来逐渐成了一种习惯和修行。后来他渐渐发现,写日记与跑步一样,也能展现、磨练人的上进心、好强心,日记好比一场学习和道德的“马拉松”。
不抽烟,不喝酒,也不会玩麻将的程翔,将写日记当成自己的嗜好。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写日记是他一天里最重要的事,一天也不能落下。在新疆库尔勒当兵的时候,一天夜晚急性阑尾炎发作,被战友们送进附近的医院。躺在病床上的程翔还一心惦记着写日记,由于当时随身没带日记本,他强忍着手术后的疼痛,向护士要来一张纸,艰难地写下了当天的日记。
这么多年坚持写日记的动力源泉在哪里?面对记者的提问,程翔思索良久:“日记记录的是个人的历程,实际上也记录了社会。我的理想是直达真理,日记通过思考,帮助我寻找真理。”在程翔的心里,坚持写日记的动力来源于追求真理。在西安美院进修绘画时,老师会对每个学生的方向、特色进行定位,灌输给他们的观念是“你是宇宙唯一”。他当即醍醐灌顶:写日记就是自己的生活特色,成为自己的修行,在生活中去反思自己的每一天,往真善美的路上探求。
当日记写到第7年时,有一次他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日本的一位老先生坚持写日记的精神感动众人。他在心里嘀咕,我也写日记,为什么没人报道关注呢?定睛一看,原来这位老先生坚持写日记,已经写了70年。他一下子被触动了,但瞬间涌上心头的是沮丧——自己也能坚持这么久吗?一位朋友问他,以后还写日记吗?好强的他一咬牙:还写!学习他的精神,但更要有决心要超越他。于是,又接着闷头继续写,这是他对自己的一个承诺。
“我跟你们是战友!”
抚摸着摆在床上一摞摞的日记,程翔眼里的日记似乎已经升华到一种更为超越的层面。这种充分体现人类耐力的行为,成为自己与自己的一种心灵对话。也是一种祷告,一个人在和大自然,和真理在祷告。日记就像一部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他的心路历程,同时也记录着社会的变迁及民生的点点滴滴。1998年夏天,他自告奋勇,远赴湖北长江抗洪一线采访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一边拍照,一边用日记的形式记录,新闻稿件在国内外媒体发表。“那时候采访很危险,我坐在冲锋舟里,差一点连照相机都摔坏了。白天忙着到处采访拍照,根本没有时间去用文字记录下来。好在有日记,每天晚上采访完了,我就在日记上记录当天的事情。随后取上题目,按照日记的顺序结构编排,在第一时间发出了很多及时的通讯。”
在1998年关于抗洪救灾的日记里,程翔记录下了这样的片段:“冲锋舟载影人,冒雨在汪洋的洪水中快速行驶,这情景非常像走红的电影《泰坦尼克号》,巨大的客轮沉入大海,一只小舟驶过来寻找幸存者。一个个村庄被淹没,民房倒塌,电线杆露出一小节儿。程翔见到几棵大树上,架着一部分旧家具,心里一阵酸痛。”
“全国上下都在赞扬解放军,这是程翔的理想,全人类最好没有战争,即使有军队,也不愿意看到战争,军队成为国家抗洪救灾、抗震救灾的主力、勇士,那才是军人的荣耀。我跳上大堤,将镜头对准勇士们:‘辛苦了!’‘不辛苦!’勇士们边递沙包边说。我心里说:‘我跟你们是战友!’”
写日记43年造了一艘自己的“航空母舰”
写日记不仅仅是锻炼独立思考和写作能力。在43年的写日记生涯里,通过写日记的形式,程翔在寻觅真理和人生价值。天道酬勤,几十年来,他在文学、书法、摄影等方面收获颇丰。年轻的时候他暗下决心,长大了一定要写一本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样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年近六旬的时候,他终于造了一艘自己的“航空母舰”——写出120万字的自传体长篇小说《翔》。“我们家里几代人职业差别还是比较大的,似乎骨子里有着特立独行的基因——爷爷是内蒙古北漠的猎人,是打狐狸的高手;父亲是飞行员,是我们当地少有的职业;我自己从农村出来,但是爱好写写画画,也是个少数派。日记以及自传体小说囊括了我们家族的故事,这些也是和社会融合起来的。”
53岁时,觉得这时候生活积累够了,他决定开始写自传体小说《翔》,初稿写了126万字。“从头看自己的日记,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审视我的日记。这时我感觉,忠实记录真的太有魅力了,假如外太空的人来到地球上,看到我的这些日记里的信息,看到人类的现实,他们一定会感慨万端:树木是自然的,风雨是自然的,一切都是奇妙的。”
回望自己的千万字日记,他又想起了年少时期曾激励过自己的那个写了70年日记的日本老人。他后来得知,老人的日记被当地城市收藏了——这些个人的记忆,不仅仅记录的是一个人的生活,也是研究城市的文献记忆。程翔弹了弹日记本上的灰尘,幽幽地说道:“每一个人的日记都是细胞,都是一个民族和一个时代的文化记忆。”
日记,于程翔而言,是细胞,是习惯,是修行,也是他的缤纷人生。在回忆文章《缤纷人生梦》中,程翔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程翔日记》展示了一个普通中国人的梦想、信念、毅力、意志,珍惜光阴、珍爱生命、积极向上、追求真理、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精神世界。
文化艺术报记者 魏韬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