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其实若是在雨中,吹面的风还是有些料峭。时至阳春三月,撑把伞独自站在雨中,只见绿化带中枝杈细密的紫叶李,那些被春姑娘以神来之笔一口气点染出来的尚未绽开的花苞,远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密实而耀眼。若是将它们比拟为红蚂蚁,那会是谁戳了蚂蚁窝?花是有灵性的,这个比拟未免有些俗气。
绿化带外是一片荒凉的杂树林,林中更多的是些枝杈粗疏的泡桐,它们浸泡在雨中的湿漉漉的躯干已是偏于夜幕的昏黑,和树下的泥土和枯叶近乎一体,所以眼下的荒野更像是激荡的海水一样,我在其中算是什么?是一条鱼吗?为什么不是鸟!联想到鸟和鱼,我对那种“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清静自然更是满怀了向往。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露声迢递”,此时的田野,桃花正缤纷如丽人妖娆的面颊,而杏花已有些败色,远不像二月末那样冰肌玉骨灿若仙子。河边的柳树,千丝万缕的柳条低垂下来,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有谁在上面荡秋千。若将柳丝比作美女新剪的披肩的秀发,虽然很为传神但却有些老套,而荒野里的柳树却是一派蜡黄,固然远不及连翘花那么让人迷恋,但若细细端详起来也不失少女的妩媚。
惊蛰已过数日,地里的麦子早已拔高了些,它们挺直的叶丛箭簇似地笔直向上,精神抖擞,连叶尖挂的雨珠也充满了精气神。地里的荠荠菜这时也不甘寂寞,弱弱地开出那种让人不易察觉的小白花,花多是开在麦田,令人看了只会觉得心里一暖。
城里固然有着不多的公园,园中自是栽植了女贞、枇杷及红叶石楠之类的常绿树木,但就像在朦胧的烟雨中打着伞出门,远不如不打伞那样让人觉得酣畅淋漓,所以我更想索性去田野间踏青,“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若是能于雨中有这么一身行头,那将如同书中的画面一样令人神思独驰。
在雨中的河堤上漫步,我更愿踩着长在车辙间的枯黄的牛筋草上,这样更稳妥一些。“初弹如珠后如缕,一声两声落花雨;诉尽平生云水心,尽是春花秋月语。”——有天和母亲谈及惊蛰过后的连阴雨,她冷不丁地称那是“稀屎雨”,逗得我忍不住想笑但没笑出声。
春雨中的沉思却是最好的消磨时间的方式,作家鲍鹏山在《三思而不行》一文中写到:鲁国正卿季孙行父,谥“文”,史称“季文子”。此人非常谨慎,做事三思而后行,大家都佩服他。后来孔子含蓄批评:“考虑两次,就可以了。”如今很少有人认真读古代典籍,以讹传讹的东西特别多。比如这个“三思而后行”,很多人认为是孔子提倡的,其实恰恰相反:这是孔子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