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
旧时光
雪中情思
○ 张雅
  今晚的雪下得好热烈!细碎的雪花儿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简直像是要去奔赴一场盛宴的小顽童,嬉闹着,蹦跳着,在茫茫的夜空里飞舞着。最喜欢欣赏这样的雪景,眼前的路,道旁的树,远处的屋顶,都盖上了厚厚的雪被,小县城像是笼着一层轻纱的梦,满眼白茫茫的一片。仰脸抬头,只见路灯闪烁下的小雪花,如同东奔西窜的小飞蛾,一不小心就撞上你的脸,扑在睫毛上,钻进脖颈里,麻酥酥、凉飕飕,化作了水珠儿滚落。此刻,心地一片澄明,身体也无端地轻盈起来,想要去拥抱这天地间的精灵,可是,这是怎样的一个妄想呀!她们以洁白渺小的身躯,欢快地舞蹈着,似乎无忧无愁,是来涤荡这世间的污垢沉滓的,是来观瞻这世间一场阳春白雪的演出的,那么轻盈,那么令人陶醉!
  晚上十点钟的小县城,我踩着一指厚的积雪,听着“咯吱咯吱”的踏雪声,耳根痒痒的,连心里也是痒痒的。
  我最最喜欢的雪花儿里,藏着我最最可心的小人儿。那时,我们一起跪在热炕头上,从只镶着两块玻璃的窗格子里挤着头看出去:院子里蒙上一层雪被,白杨树的枝干上也盖着雪,勾出了树的轮廓,与那青灰的杨树干相映衬,倒像是一幅白底色上的树的剪影。有几只麻雀儿在枝头跳来跳去,给这幅画面做了些点缀,添了些灵动。小雀爪儿拨弄下一抹积雪,一撮一撮地从枝头撒下来。我与哥哥打赌,哥哥说小雀儿一定会来窗前找食的,我才不信呢!它们在枝头跳舞,多么开心,哪有工夫来窗前?可是我输了,小雀儿来窗前了,我们就隔着一块玻璃,我甚至看见了小雀儿喳喳叫的时候伸出来的尖尖小小的红舌头!按例打赌输了要被刮鼻梁,哥哥的手还没有碰上我的鼻梁,我就哇哇大哭。妈妈不耐烦了,停下正踩着的缝纫机:“咋又把妹妹惹哭了?我就知道你们想玩雪呢!去吧去吧,去野一会儿赶紧回来,别把手冻坏了!”
  没想到这哭招儿这么灵,我和哥哥穿戴整齐,终于被从热炕头上“解禁”出来。奔向雪地里,哥哥用铁锨,我用扫帚,铲啊,推啊,扫啊,没多大工夫,我们就堆起一个小雪人,给他头顶扣一只铁桶,鼻子上插一根胡萝卜,偷来爸爸的石头眼镜架在鼻梁上,再把我的红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插一根系着红领巾的扫帚棍当胳膊,呵呵!一位卓别林式的“麦田守望者”就这样新鲜出炉了!那个乐呀,那个开心呀,真是无言表达。我们围着雪人跑圈圈,呼朋引伴,叫来邻家的霞姐和建子哥一起来分享我们的喜悦。跑得又累又热,突然发现柴房房檐的油毡下坠着一尺来长的冰溜子,于是又找来扫帚棍敲断冰溜子,一人拿着一截冰柱“吸溜吸溜”地吮吸起来,那种冰冰凉的爽,简直胜过酷夏里吃雪糕了。我们美美地疯了一回,当然这个代价是我晚上就发烧了,而哥哥则成了妈妈重点责骂的对象,被罚三天不许出门,在屋里照顾我,陪我玩……
  我最最喜欢的雪花儿里,藏着我最最可心的小人儿。那时,冬天的寒风凛冽,积雪将黄土地和塬边斜坡一忽儿盖得严严实实。我们在放学后迫不及待地奔向操场,揽一把雪捂在手心里压实,装进同伴的衣领里,让他们直冰得打激灵。操场上的雪仗打得没有挑战性,因为没有掩体,很容易“受伤”。于是我们翻过学校半塌的围墙,去土壕边展开“激战”,有时候“子弹”压得不够实,打到对方的头上、背上,就“炸”开了花,我们就笑得前仰后合,以致忘了躲藏,又被对方“俘虏”,满身“开花”……
  我最最喜欢的雪花儿里,藏着我最最可心的小人儿。那时,我们相约去雪地中散步,听着那“咯咯吱吱”的韵律给我们伴奏;我们伸长舌尖舔尝雪花的味道,任雪花儿亲吻着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和鼻尖;我们在雪地上踩出对方的名字,用雪团捏成玫瑰花献给对方;你在雪地里追我,要让两行脚印变成一行;我跑得很累很累,你说等我减了肥,一定背着我去更北方,欣赏更广袤的雪景……可是,我终究没有减了肥,反而越来越发福了,所以我们终究也没能去北方看雪景。
  这晶莹剔透的雪花儿呀!你怎么能不让我爱恋?我的童年,我的疯狂,我的热恋,都有你的见证。今夜,又是雪花飞舞,片片雪花飞散,下得那么热烈奔放。我长久以来被忙碌麻木了的灵魂,再一次被这魔性的可爱的精灵们挑逗得血脉贲张。“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亲爱的,我要和这纯洁的雪花来一场约会,来唤醒我沉睡的心灵,让这被岁月沉淀的忧郁随风而去,让素色如锦,让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