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试问来日青檐下,冬枣着花未?
——题记
每每看到枣树,故乡的人和事就会在一瞬间伴着枣花清香侵袭脑海,与回忆缠绵。
儿时的我常常去家乡曾祖父那里小住,他的院里有一棵高大的冬枣树,每年六月上旬,枣花便一夜盛开,并非初次见到这般美景的我仍忍不住仰着脸观望——那细小的浅黄的花朵泛着一抹绿意,风稍一吹动就轻灵地跃下枝头,六月正盛的阳光透过横斜重叠的枝叶洒下,在长了点点绿苔的鸦青色砖石上留下灿烂的细碎光影,我的脑海里总留着这样的景象:曾祖父随身携带的收音机里还咿咿呀呀地传出不知名目的曲子,他已躺在木摇椅上睡着了,他的猫也毫无形象地蜷在荫蔽下安睡。
九月中旬正是冬枣成熟的季节。曾祖父不太会做饭,对于孩子爱吃的糕点更是一窍不通,于是每当我到曾祖父家,他便蒸一些冬枣给我。我总爱坐在正厅的台阶上望着他厨房里微驼的背影,看着水汽蒸腾,从树枝横斜间一点点渗出,又在初秋烈阳的照耀下消失。枣香飘散在记忆里。冬枣是大不同于红枣的,它没有红枣的甜腻,入嘴满是清香甘甜。一盘冬枣端上桌,青红相间的皮仍光滑细腻,蒸熟的枣肉从果绿色变成黄绿色,放入嘴中,柔软的口感让果肉如同在舌尖化开,蒸熟的冬枣内里含着一种温润的香甜。
曾祖父坐在木桌对面,用骨节突出的手捻着枣皮拨开,不一会我面前就多出好几个又圆又胖的枣,挤挤攘攘地排在带着裂痕的白瓷碗中。他逆光而坐,表情朦胧而不真切,深蓝的棉布衣裳几乎和深褐色的木门融成一体,手指无声地动作。细碎的浮尘在午后阳光里倦怠了,静止在他身后光线最盛的地方,只看得到斑白的发根与深刻的皱纹在光影流转间显现,如同上演一幕无声电影。这样的画面太过虚无又太过真实,是我对故乡最深刻的记忆。而今,枣花依旧,本应躺在摇椅上听戏,坐在小桌对面为我剥枣的人,却再也不见了。
故乡那些事,是少年时代的深刻眷恋,回忆昔日,总有千般万般怀念不舍。故乡那些事之于我,是美好回忆中不可替代的存在。将它们寄托在一树冬枣花上,想起它,就想起了故乡,想起了曾祖父,忆起了童年那仿佛浸润在阳光下令人落泪的温暖。
来日青檐下,冬枣已着花,斜阳映门扉,旧人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