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曹昱陆
云岗,原名唐云岗,陕西中青年作家艺术家“百优”人才,出版《城市在远方》《罕井》《苜蓿》等著作,曾获柳青文学奖、梁斌小说奖等奖项。近日发行的《延安文学》2018年第1期,头题刊发了云岗的最新中篇小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陕西作家云岗是一位不断走向成熟的现实主义作家。读他的作品,总能够让人感受到他对现实生活的追踪观察和深刻体悟。中篇小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他的新作,小说在扎扎实实的现实主义书写中,流露出了作者回溯传统的另一种书写向度。
进入新世纪以来,当代小说创作被披上了各种新的时尚外衣,现代派、后现代、意识流等等各种新潮的技巧、主义接踵而来。越来越多的作家也在自觉或不自觉的模仿、盲目追风中,加入到了东施效颦的“西化”创作队伍,创作出来的作品严重缺乏“中国味道”。然而,作家云岗却始终致力于讲好“中国故事”,坚守着传统的现实主义阵地。特别是在中篇小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中,他择取了“传统叙事资源”,在激活与再造中使小说展现出了浓郁的“中国风”。
在中篇小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中,作者立足于本土文化,从民间乡土叙事的精神维度出发,将传统习俗与现代世俗生活巧妙结合,为读者讲述了一个极具时代特色的现实故事。在小说中,作者重拾“传统叙事资源”,以民间祭祀和社火活动为依托,借助声势浩大的“接神”活动,将一系列始料未及的窘况与复杂的人性百态逐一抖出,让一个原本单纯的传统民间活动变成了一群各怀鬼胎的人自我牟利的便捷通道,使小说在繁复错杂的人物利益关系中走上了反讽现实的道路,给人留下了深沉的忧思与凄冷的痛楚。特别是在人物刻画上,可谓是独具匠心!作者给我们分别描绘了三代孔庄人,有“传统型孔庄人”的代表老支书、申老师,也有身处市场经济利益驱动下的孔庄人苟国宝、苟社教、苟红伟,还有“新生代”孔庄人喜喜、昌盛。他们对世俗生活和这次“接神”活动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和价值取向,也流露出了作者对日趋凋零的传统文化和对青年人如何健康成长的沉重反思。不光如此,就小说的题目来看,“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是在关中地区流传十分广泛的一句乡间俗语,它包含着传统的民间智慧与现实哲思。这也正是小说的可贵之处,在当代文学的谱系中,关于对民间俚语俗语的书写并不鲜见,“寻根文学”的倡导者韩少功早在《文学的“根”》一文中就提出了在小说创作中要重视俚语俗语的观点。作为这一观点的呼应者和践行者,作家云岗能够就地取材,以回望传统民俗的精神追寻来直击当下现实生活中的市侩流俗,触摸了趋于凋敝的传统乡村文明,带给读者隐约的刺痛感。
作家云岗不但回溯传统,注重对“传统叙事资源”的激活与再造,而且直面当下,执着于披露世俗生活中的种种现实。在小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中,作者将世俗生活中不同人的窘态、丑态、媚态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让人不得不去反思现实生活。譬如,村主任苟国宝看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为了另谋“办公”经费,他刻意策划了“接神”仪式。基于苟社教是包工头,可以赞助一笔钱,又因为“接神”具有封建迷信活动的嫌疑,为了躲避政治风险,他让苟社教当“接神”筹办主任。又如,“过去谁听过哪个娃问不来媳妇?现在好了,村里的光棍多得能绊倒人,而且离婚成了家常便饭。”再如,见多识广的“苟大仙”,将“市场运作”理念引进“接神”仪式,让大家竞价上香。他一方面仗着手里有钱,名正言顺地上了头香,让自己在家乡父老面前赚足了面子,另一方面自己又赚得了一大笔香火钱。更有甚者,在金钱与利欲迷惑下,老支书的孙子昌盛在“接神”当天谋划偷窃,不料,却犯下了杀人灭口的命案。读到这里,我忍不住问自己,孔庄人到底怎么啦?原本一场简单的“接神”敬神活动,在众多利益的世俗化驱动下,变得异常复杂,甚至造就一场悲剧。然而,联系现实生活,小说不就是在描摹现实吗?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个孔庄人的悲剧在不断上演,这需要我们警醒,需要我们反思。在此,笔者认为,云岗写的不光是小说,更是现实版的“中国故事”,作者为我们呈现了市场冲击下的乡村境况,有着反思现实的力量。
汪曾祺曾经说过:“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附加的,可有可无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阅读小说,我们不难看出,在整个书写过程中,云岗的语言大胆、直白,又不乏幽默感。譬如,作者写到,论资历,村长的位置还轮不到苟国宝,但他心眼活,用一千碗羊肉泡将村主任的位子泡到了手。由此来看,小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一部语言精当、立意深远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