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租住在一所民房里，楼下住着一个拾荒老人。每每穿过老人捡回来的一堆堆杂物时，我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会沾染衣物。而那个在一旁忙碌的老人，看见我经过，就会连忙腾出一条路来，侧着身子笑眯眯地看着我走过，笑容里既带着歉意，也有收获的满足。
　　老人脸上绽开的笑容，是我每天清晨遇到的第一个表情。但我也并没有和老人接近，倒是五岁的女儿，很快和老人熟悉起来。
　　那天女儿抱着一只毛毛熊回来，我知道那是老人从废品中挑出来的。我连忙夺下来告诉女儿，那些东西来自垃圾箱，上面沾满了细菌，必须扔掉，女儿却哇哇地哭了起来。我却不管不顾，把毛毛熊放回老人的三轮车上。老人在一旁怔怔地看着，默默地把那只毛毛熊装进了废品袋子。
　　下班的时候，我看见老人把从废品中挑出来的玩具一件件放进一个塑料盆里，倒了水加了消毒液，一遍遍地清洗晾干，再给女儿送来。一见老人，女儿就仰起小脸高兴地迎了上去，嘴里喊着爷爷。我和妻子看着女儿和老人的亲热劲，也不好阻止，只好默许女儿接过那些玩具。
　　从此，女儿每次放学回来，就会跟着老人转来转去，甚至还帮老人整理废品。而老人总是怕女儿摔着，更怕废品弄脏了女儿的小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一天，一整天都没有老人的身影，原来是老人病了。女儿焦急地哭泣着，央求着我们去帮帮老人。我到老人房间问老人的家庭情况，老人却死活不肯说。妻子给老人端来了刚做好的鱼汤，我去给老人买了药。第二天，老人渐渐好了起来，女儿高兴地笑了。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搬离的时候，女儿非要等着老人回来。老人蹬着载满废品的三轮车气喘吁吁地进了院子，车头上挂着一只崭新的毛毛熊，是特意去超市给女儿买的。女儿扑进老人的怀里，在老人满是尘土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接过老人送给她的毛毛熊，依依不舍地告别，小小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如今女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那只毛毛熊一直挂在她的床头。每每在街头遇到乞讨者和拾荒者，女儿总会拿出她的零花钱或者废旧书报送给他们。尽管有人总是善意地提醒她，街上的乞讨者很可能是骗子，女儿只是笑笑，依然会坚持她的习惯。我知道在女儿的心里，没有成人世界的虚伪与偏见，她只知道，疼她喜欢她的人就是应该亲近的人，不管这个人的外表是多么的肮脏邋遢。在她看来，爱就像一朵小小的花蕾，只要有阳光就会开出美丽的花朵。
　　而我，却从来不会阻拦她。我知道，女儿小小的心灵已经种下了善良的种子，正在开出一树美丽的花朵，洋溢着灿烂的阳光，终将会长成一棵伟岸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