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坪县曙坪镇桃园村村民屈光辉是一个在打工路上致残导致贫困的特殊青年。他脱贫致富的机缘是一场奇特的爱情。
五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随省作协采风团来到镇坪县。当晚饭桌上,几个镇坪的文学朋友一直在谈论曙坪镇农家乐主人屈光辉的故事。大家都赞叹他的创业精神,也赞叹命运给他的爱情——在他失去一只臂膀的时候,妻子沈孝玲来到他身边,十几年不离不弃,与他一起经受苦难,一起创业,一起生儿育女。如今,他们在大山深处的曙坪镇已经拥有了三层小楼和一个初具规模的农家乐。朋友们说,是爱情助力屈光辉脱贫致富的。
屈光辉我是熟悉的。去年夏天,我已慕名拜访过他,今天再次听到人们传诵他的故事,不禁万般感慨。
也许是这些年在城里听惯了爱情游戏,也许是自己有过爱情挫折,他们的故事每听一遍都让我怦然心动,浮想联翩——
曙坪农家乐坐落在曙坪镇正街中心地段。去年,见到屈光辉时,让我吃惊的是,在我的想象里早把他塑造成了一个高大威猛的山里小伙,然而站在我面前的他却清秀而消瘦,而且很内向。但是,那真诚的微笑很动人。
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安静地站在那里,大有玉树临风之感。那只空荡荡的衣袖无声地讲述着他的故事——
出生于1981年的屈光辉,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当时家境困难,全家靠吃玉米、土豆维持生活,于是他上完初中后就没再上学,靠在家做农活、帮村里人打零工补贴家用。2003年,听说在矿上打工能挣很多钱,怀揣致富梦想的他也来到河北一个铁矿,却不曾想这一次经历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干了不到一个月,在一次塌方事故中,他的左臂被严重压伤,只好匆匆返回家乡医治。当时矿上只赔付了两万多元钱,当家人朋友要去矿上闹事时,被他阻止了,因为他觉得老板也不容易,实在不忍心去找人家麻烦,也很感激当初人家的收留。
在这苦难的时刻,爱情的光辉照耀了他。同村姑娘沈孝玲毅然决然挽起了他的胳膊。
沈孝玲比屈光辉小两岁,两人青梅竹马,在2002年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屈光辉出去打工前,他们就约好等他挣够了钱就回来结婚。当看到自己的爱人拖着受伤的臂膀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几乎崩溃了。她带着他奔走于北京和西安找最好的骨科医院看病,无论多苦多累她都愿意相信自己爱人的胳膊能保住。但是,他的胳膊始终没能再抬起来,所有医生给出的方案都是截肢。此时的沈孝玲,心情很复杂,之前的婚约该怎么办?如果他的胳膊残疾了,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她问过家里人的意见,都是坚决反对,亲朋好友也劝她慎重。于是她想退缩,可是一想到以后她走了,谁来照顾他,就又狠不下心来。两人多年同甘共苦的感情经历始终在脑海里萦绕不去,最终,爱情让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于2003年底和屈光辉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2008年,两人结婚的第五个年头,他们看中了镇上老供销社的地皮,于是举债四万多买下,家里父母和两个哥哥都尽全力提供帮助,修建了三层楼房,开始经营“曙坪农家乐”。沈孝玲负责切菜、配菜、掌勺,屈光辉就做力所能及的活——打扫、洗菜、端盘子,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屈光辉舍不得妻子太劳累,自己还喂了三头猪,保证了店里猪肉的供应。灶上用的煤球,也全部由他自己打。他们的故事逐渐被传为佳话,镇上的街坊邻居都常常来光顾,乡亲们用这种无声的行动支持他们的事业,县镇政府听闻后也大力扶持。
人们常说,“日子”是最难过的。屈光辉能吃苦,但是因为自身残疾的缘故,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生闷气,并且把气撒到妻子身上。而沈孝玲理解他,每次都忍让着,总想着他发泄完了就好了。面对现代社会形形色色的诱惑,她从不动摇,不后悔,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店经营得越来越好,好好教育孩子,孝敬父母。
我跟屈光辉交谈的时候,沈孝玲一直没有露面,原来她在厨房里为我炒菜。我不想惊扰她,便轻轻走到厨房门口,想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一睹她的风采。说实话,在屈光辉的故事里,真正主角是她。没有她不离不弃的坚守,就没有屈光辉安宁幸福的生活。还没有见面,我就在心里存了一份深深的尊敬。
挥刀切菜的沈孝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说得上是美女——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美女,更不是文人墨客笔下那种风吹杨柳般的现代美女,而是劳动生活锻造出的美女。她身材高挑,一脸阳光,橘红色圆领衫,黑色长裤腰间一根细细的腰带,系出万种风情。关键是,她的气质里,有一种沉静的美,让人敬重又感动。
我默默地退到院子里,参观了他们饲养的猪,看了他们打好的煤球。在这不大的空间里,除了经营农家乐所必需的东西外,还有几十盆花,有水仙、月季、牡丹等,最招眼的是一盆“一帆风顺”——一枝白花,皎洁夺目,高高扬起,数片绿叶,犹如船桨,似在奋力划动。花如人,人如花,不难想象,主人是多么的热爱生活。
吃饭时,沈孝玲才得空跟我说话。她活泼开朗,其声如铃。说农家没什么好招待,让我将就着多吃点。我看着红辣椒里潜着的干煸肥肠、红绿相间的酸辣土豆丝、青青的油麦菜,精致的韭苔炒肉丝,以及那盆漂浮着西红柿、紫菜、青菜叶的蛋花汤,心里万千感慨:多巧的手啊,荤素搭配,清爽可人,即便不吃,眼睛也舒服呀。
沈孝玲的善良和聪慧,写在她的神气里,勤劳与勇敢,包蕴在她的眉宇间。遥想当年,一个没出过大山的姑娘,领着残疾的男友奔走在北京的车站上、地铁里,该是多么艰难!没去过大医院的她,面对那茫茫人海,该是多么的惶恐!还有金钱的煎熬,还有世人的白眼!孝玲啊,需要多大的勇气,你才能蹚过世俗的河流,走进婚姻的殿堂!
屈光辉是不幸的,因为他永远失去了左臂;他又是幸运的,他收获了一份甜美的爱情。有这么好的一个妻子和他相依相守,还有一个即将上中学的懂事而又上进的孩子,更有父母和哥哥嫂嫂的亲情安慰,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将这个爱情故事进行到底。
告别时,我一步三回头。
再见,大山!
再见,大山里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