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腔︾导演高峰
影片中的老腔表演
《老腔》摄制组在壶口瀑布
《老腔》中的关中婚嫁风俗 “伙计们,啊……都来啦,啊……操起家伙……”随着台上11位艺人的吹拉弹唱,群情激昂,齐天长吼,台下的人听得热血沸腾,这就是华阴老腔。
近两年,华阴老腔亮相央视舞台震惊全国,再加上话剧版和电影版《白鹿原》中的推广宣传,让陕西这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保护遗产彻底火了,就连2016年高考北京卷的作文也以此为题。
然而,由陕西本土导演高峰执导,李彧、李梦等主演的电影《老腔》,2016年12月在全国各地上映后,却遭遇了几乎“零排片”的尴尬,票房惨败。近日,文化艺术报记者专访本片导演高峰,听他讲述《老腔》背后的故事。
幕后 历时六年打造首部“讲老腔”电影
2007年,高峰受编剧孟冰的邀请,观看了北京人艺版的话剧《白鹿原》,第一次现场观看了华阴老腔。没过多久,一拍即合的二人便准备创作一个关于老腔的电影剧本。
2009年,电影《老腔》的拍摄计划被提上日程,经过剧本的创作、演员的选择、剧组的建立,影片于2013年10月正式开始拍摄,2014年上半年完成影片制作。
为什么时隔两年电影才被搬上银幕?高峰告诉记者,主要是因为费用高,当时他们拿着片子寻求发行公司支持,就像电影《百鸟朝凤》(著名导演吴天明作品,讲述新老两代唢呐艺人为了信念的坚守所产生的真挚的师徒情、父子情、兄弟情)一样,但是发行公司遇到文艺片都会保守一些,所以一直没定下来。一直到2016年底才上映,是因为他们把卖给网络版权的钱填补到院线发行,才得以勉强上映。
导演高峰对陕西有着浓厚的感情,虽然出生在南京,却在西安长大,也算地道的西安人。后来通过在部队当文艺兵,开始接触影视。高峰说:“我很喜欢陕西文化,我从陕南到陕北,拍了很多纪录风土民俗的片子,所以我对陕西特别有情怀。”
一方面是个人情怀,一方面是文化传承,让高峰执意要将老腔拍成电影。老腔本身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又是戏曲活化石,毋庸置疑是非遗的一朵奇葩。老腔艺人们也是有梦想的,过去,他唱的是祖祖辈辈的辛酸生活,那个时候的高腔高调,他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是一种哀嚎。而现在,他唱的是一种全新生活,现在老腔已经成了国家级非遗,已经成为一种古老的文化,不能被世人遗忘。“我觉得文化传承通过电影表达是最直接、最有效果的,尤其是在电影院这个阵地,效果和力度更大,所以我想通过电影把老腔传递给全国的观众。这种经过艺术加工创造后所展现反映中华民族精神、文化传承精神的电影应该被记录下来。”
因为电影是根据著名老腔艺人王振中的故事改编的,高峰此前去过很多次华阴市,见到了年迈的王振中老人,还有当地其他老腔艺人,包括这些艺人的演出他都现场观看,就是为了了解更多,更真实的展现老腔艺术。
故事 “70后、80后PK90后”的故事
影片以著名老腔艺人———“白毛”(王振中为原型)为背景,通过讲述世代传承老腔艺术的邵氏家族打破祖上传男不传女、传亲不传外的家规,让养子“白毛”和养女“小凤”结婚,传承老腔的故事,表达了几代人对老腔艺术的坚守和执着,揭示了老腔的艺术魅力。
此外,这是一部“70后、80后PK90后”的故事,因为饰演“白毛”的男主角李彧是70后,与“小凤”青梅竹马的“小华”饰演者魏子昕是位80后,而女主角“小凤”,也就是演员李梦,是一名不折不扣的90后,三位主角之间纠结曲折的爱情故事亦是一大看点。
拍摄《老腔》,除了资金困难,演员也要克服很多困难。高峰说,有一场戏是“白毛”的父亲要救羊皮筏子上的“白毛”,当时是十月份拍摄,在壶口瀑布下来有个一公里缓冲地区,特别冷,当时演“白毛”父亲的陕西籍演员任山,我们问他用替身还是自己演,结果他坚持要自己完成,拍了很多遍,每次出来人都是僵硬的,大家很感动也很难忘。
高峰告诉记者,“这部电影时间跨度很大,老腔的经典唱段又非常多,我们挑出曲调和唱词符合剧情的,比如什么年代唱什么歌,这些都是要符合时代背景。比如电影结尾的时候,文革结束了,我们选了《人面桃花》这个曲子,因为女主角马上离世了,而男主角得知妻子将要离去的消息时,痛苦却又无法用言语表达,便弹唱了这个曲子,‘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短短四句词,让观众听了觉得特别悲凉和凄惨,让观众也能感受到人物的悲伤。”
现状 遭遇“零排片”多位明星力挺
2016年12月2日,电影《老腔》全国公映首日,《老腔》就遇到了极为尴尬的全国院线“零排片”,就连老腔的发源地——渭南的影院也没有排片。高峰当时还在自己微博上给中宣部和广电总局的领导写了封陈情书,呼吁《老腔》能得到关注,能得到支持,但是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应。
对于遭遇这种尴尬,高峰说:“我们一直在尽力做好宣传发行工作,但是资金不够雄厚,影院是盈利性质,关注票房、演员等等因素,影院也不愿意增加风险。我们目前主要通过包场形式在全国各地电影院宣传,效果和反响不错,但是市场很残酷,市场经济不相信眼泪,《百鸟朝凤》制片人方励就曾下跪来呼吁多排片,我们面临的窘境是一样的,但是很难解决。所以我们也能理解电影院排片少,但是这确实很无奈。我不会为票房悲情下跪!”
那是不是观众真的不喜欢这种比较古老的题材?高峰给记者讲了个故事,“我在华阴看老腔表演时,曾遇到过一位来自台湾的老先生,他说他听不懂老腔的词,但能够感受到其中的震撼。《老腔》在国外获奖,外国的观众都能接受,特别是看到黄河、关中民居、嫁娶习俗,他们也都被这种古老艺术所震撼,而且谭维维春晚唱火老腔也吸引了大众的关注,说明观众是可以接受的。”
电影《老腔》的困境也引来多位明星声援,他们以拍摄VCR的方式为它争取排片,包括张嘉译、闫妮、李菁等人。陕西籍演员张嘉译视频中说道:“陕西人拍陕西的故事才能拍出老腔的味道,敬佩导演用几年的时间去准备。”闫妮作为陕西“闺女”自然要力挺陕西题材的影片,她在发声中强调了这是一部民族文化电影,呼吁大家全心全意地支持导演的艺术创作。李菁也非常认同电影:“《老腔》这部电影让我震撼的不仅仅是老腔的艺术魅力,更多的是我看到了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大家所付出的努力以及坚持。”
值得庆幸的是,原本影片到2017年1月2日才下映,但是片方已经向广电总局报批,延长了放映时间,继续往后延期一个月。接下来《老腔》将在全国重点城市宣传,特别是陕西,高峰也希望届时陕西的影院能给予大力支持。
未来 建议规范电影市场的分类
记者发现,电影《老腔》还未上映时已经在国内外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先后入围第38届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世界焦点”单元,并被授予世界民族文化贡献影片;入围2014年第六届欧洲万象国际华语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并获得最佳原创故事片大奖;代表中国参加了第27届东京国际电影节的中国电影周展映;被国家广电总局列为2014年精品项目……
对此,高峰告诉记者,他们不是刻意去参加电影节的,只是当时做好电影恰好赶上了世界五大电影节之一的蒙特利尔电影节,也是经朋友推荐后参加的,没想到主办方发来通知说电影不仅入围还获奖了,他们很欣慰,也很有成就感。
与国外斩获大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部电影票房成绩惨淡。据悉,电影《老腔》投资了上千万,但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截至2016年12月31日,票房仅有11万。
这也似乎是文艺片的一个魔咒,墙内开花墙外香。蔡尚君的《人山人海》获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国内票房仅100万元;贾樟柯的《三峡好人》获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国内票房200万元;王小帅的《青红》获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国内票房400万元;东京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影片《钢的琴》,国内票房650万元;获戛纳电影节最高奖、最佳影片金棕榈奖影片《聂隐娘》,国内票房也只有6140万元。
文艺片为什么叫好不叫座?西安某影城的负责人告诉记者,电影市场是个产业链,自诞生之初就被附加上了商品属性。国外电影市场已经相对成熟,观影人群的文化积淀也比较浓厚,电影已经形成一种产业模式。而在国内电影市场上,文艺片遭遇票房惨淡的现象是一种必然。一是因为文艺片观影群体还不够强大,培养这些人群需要一个长期过程;其次,中国电影市场还不够健全,我们目前还没有出台一些文艺片的政策扶持和制度支持;另外,影院都有票房任务指标,为了完成工作,必须把有限的场次安排给票房风险最小的商业片。因此,文艺片要想叫好又叫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高峰说,其实一部电影上映,是综合能力的体现,电影不光是拍摄制作完成就行,推向市场至关重要。例如《我不是潘金莲》也算是文艺片,但为什么能排上影院,受关注那么高?因为电影里面的腕儿都比较大。所以慢慢的也调整自己的心态,也能理解。
“通过这个事我也在反思,我觉得我国电影市场应该加强对类型片的分类,不是说文艺片没人关注,而是大家不知道,如果有专门为文艺片提供的的平台,那么可能会吸引很多人群。不过我认为或许现在这部电影可能亏了,但是我觉得拍这部片子是有价值有意义的。表现民族文化的艺术品其实是一个奢侈品,我相信日后一定会发光发彩的。”
对于未来还会不会再尝试文艺片,高峰说肯定会有思索,但是不管拍什么,都离不开文化。“我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的尝试与创新,拍摄的电影也更加符合市场。现在有一个拍摄科幻题材作品的想法,也是跟陕西文化有关,目前还在酝酿阶段。我准备用电影工业的手段去展现,包括高科技,这个跨度跟老腔相比还是比较大。”
文化艺术报记者 刘青 康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