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孔孔窑洞似环形腰带相连,都结结实实地背靠着厚实的大山,有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质朴,有的是北方人的豪迈与洒脱。泥泞的小路终止于一个不大的庭院,中有呵护备至的花朵和菜地,绿荫拥抱下,一线三孔整齐的窑洞像是在安静地沉睡着,窗台上几只好奇的麻雀叽叽喳喳地细细研究着龟裂的墙缝,似是要寻找“裂谷”下隐藏的谷粒,又像是要发现其中的秘密似的。春暖花开,芳香馥郁时,总有三两咿呀学语的小燕子挣脱携回的食物,却在隔壁公鸡的喷嚏声中四下飞散,只留下锈迹斑斑的栏杆映着红光。
从小到大,我和爷爷奶奶就在这里生活着,一堵矮墙隔着两家,隔壁是与我有谐音名字的儿时玩伴家,每次去玩都会有热情的面孔相迎,同样是无拘无束,我可以拆开古老的发条看齿轮赛跑,也可以研究不同粉笔混合的颜色,既使她不在家也可以随意去看正义的黑猫警长。
我习惯于农村窑洞间不锁门的生活。看那一阵清风悄悄溜进院门,窥探着书上的田园诗。邻家的爬山虎刚从矮墙间探过脑袋,便让院里的牵牛花羞红了脸。小猫小狗在各家门口窜来窜去。老李推开老刘家的院门,放下今天刚到的报纸。周婆推开王婆家的门,搁下刚切的西瓜……谁会忍心锁上院门,将邻居里的温馨拒之门外?
有温情相随,即使在北国的冬天,也不觉得寒冷。
长大后、上了高中,我只得离开那个小院。院门终于要被关上,“咚”的一声,似乎一记重锤敲在心上,看那朱红色的大门在夕阳下,渐行渐远,像是在随手间便关住了满院的花香。不知曾经常来串门的小猫小狗看着紧闭的大门会不会失望?远道而来的小燕子,没有奶奶洒给它们的苞谷粒儿,会不会就去偷吃树上或者田地里的果实?
我被带进了城市。行人总是那样匆匆,冰冷的眸子映衬着天空的灰暗,马路上总是川流不息的车辆,红灯停绿灯行中,刺耳的喇叭声惊扰了树上的鸟儿,抖落一地浮尘,也抖落了一脸的伤感。进入小区,保洁正执着大扫帚挥舞灰尘扬起又落下,给停在旁边的汽车涂上一层脂粉。不知不觉中,繁重的功课也让我不得不加快自己前进的步伐,再也没有时间驻足,看雪花翻飞起舞,再也没有时间在茶香氤氲中品花开花落。只好用相机记录每一个片刻,但不知为何,只觉冰冷。
去年冬天,在一个人回家的路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垃圾桶那边传来,我不由警惕起来,悄悄走近,站定脚步,默默观望着。地上拖着长长的编织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低着头在那脏乱不堪的垃圾桶中翻着找着,借微弱的灯光,我只能看到她的侧影,身形佝偻着向垃圾桶探去,用手摸索着,终于找到一个矿泉水瓶,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如获至宝藏入袋中。忽然垃圾桶边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拽着奶奶的衣角小脸通红,不大言语,只有奶奶找到废品后,才会报以甜甜一笑。
没有过多交流,没有亲昵的动作,我只静静地看着生怕打扰到这爱意浓浓的祖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格外温馨,奶奶伸出一只干净的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不知不觉消失在远方的巷弄里……
风依旧在吹,而我却不觉得冷了。而她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也不会知道,只是在这寒冷的夜,我守望着最温暖的感动,才觉得曾以为冰冷的城市,也会有安静祥和的惦念,也会有令人动容的温暖。
因为她们拥有彼此,再寒冷也不会孤独;因为她们拥有彼此,再寒冷也会有丝丝温暖。
小敏简评:唯有爱,不觉寒。我们应该将这份爱传递给别人,温暖自己,温暖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