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简直不敢相信,眨眼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几十年过去了,由当年豪气万丈的青年步入了老年的行列,人生就这么快。年轻时,怎么就没有这种意识和感觉呢?再有三年,我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依依不舍地离开单位、繁忙的工作、亲密的同事、众多的好友、熟悉的人群,淡定地回到耕耘了几十年的幸福港湾,享受天伦之乐。
岁月走过了,方才真正知道它的凌厉,你不得不承认心引力的厉害,洗掉了我年少的冲动愚顽,洗掉了我年少的骄傲轻狂,洗掉了我年少的懦弱迷茫,洗掉了我年少的无助踟蹰,洗掉了我年少的狭隘鲁莽……漂洗沉淀出一颗清朗的心,让我知道何去何从,知道如何从容应对忽然而来的欢喜与悲伤,在岁月之水的灌养里,亭亭玉立地成长。
原本以为还年轻的我,没有想到走在街头,坐在车厢里,常常会被陌生的人叫老叔、老伯、老先生;被熟悉的人称为老同学、老朱、老伙计、老领导;被亲近的人则喊成老头子、老家伙、老东西甚至老不死的。
难道离开“老”字,真的对我就没有其他的称呼了吗?我曾伏在镜前端详过自己的尊容:一头乌黑的头发泛起了洁白的雪花,那是“白发拔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口排列有序洁白的坚固牙齿,已残缺不全光荣下岗了;一双明亮的慧眼,变得混浊无神需要镜片帮忙了;一脸光润细嫩的肌肤,变得沧桑粗糙无色了;平滑光亮的脑门上,悄悄地爬上曲折的五线谱了;一双陪伴我走遍大江南北的“飞毛腿”,也变得疲惫不堪了……或许这些就是人生的阅历,让我难以想象,身驱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坐着打磕睡,可躺下反倒睡不着了,脑袋瓜该记的记不住,想忘的却忘不掉了,有时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都想不起到这儿来做什么?更糟糕的是哭的时候没有眼泪,笑的时候一直擦泪,再瞧瞧当年在部队自己带飞过的飞行员,也已霜染双鬓,儿孙满堂了。真是“日月不催人自老,树到隆冬叶自落”哦!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就像银行“整存零取”一样,一点一点地离去,刚刚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眨眼变成衰弱的老年了,知识的退化,器官的老化,思想的僵化,等待的就是火化了。
遥想自己大半生,在人生黄金年代,在最美好最浪漫的青春年华里,我真像一只年久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饱尝过:年少时,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父母以种田谋生,兄妹多,家境贫寒,苦苦地挣扎着;上学时,经历了那场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受“宁要资本主义草,不要社会主义苗”的影响,知识浅薄,荒废了学业;青年时,临近高中毕业,就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一个瘦小的农家子弟,经过过关斩将,严格筛选,竟然破天荒地被空军招飞录取。艰苦的生活给我插上了一双可以高飞的翅膀,经过航空预备学校,航校初级教练机、高级教练机百折不挠的拼搏,执着地追求,用勤劳的汗水滋润了梦想的土地,改写了人生轨迹。到了部队,凭着一股韧劲、钻劲、狠劲,凭着对崇高事业的敬业和人格魅力,无论工作岗位怎样变化,都把部队当做家庭,把岗位当做事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赢得领导和官兵们的信任和支持,受过奖、立过功,受重用。期间经受磨砺,挨过苦涩,受过伤害,走过弯路,但随着斗转星移,绝大多数有公心、有原则的领导都能读懂我,理解我,支持我。一路上,虽然坎坷,最终还是顽强地爬出了低谷,成长为空军某轰炸航空兵应急机动作战部队师级领导。
人生就像是场花季,是花,总会盛开的,不期的风寒会延迟花期,但它始终挡不住一颗怒放的灵魂。虽然一路漫长而又艰辛,对一个没有任何资源的寒门子弟,每前进一步都有可能是终点,来之非常不易,以至难于上青天,靠的是过硬的业务技能,靠的是人格魅力,靠的是执着地追求。这一刻,让我恍然明白,成长路上的所有挫折跌绊、伤害苦痛,都是一种滋养灵魂的肥料,是催发人生旅行的力量。
中年后,弃武从文。到了地方及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低调做人,尽心尽职,默默工作,得到大家尊重,有些还成了我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回首往事,刻骨铭心、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屈指一算,少则已几年、十几年,多则几十年,虽然得意过,但从未忘形;虽然红得发紫过,但从未坑害过人;虽然拥有过权力,但从未横行;虽然痛苦过,但从未丧志;虽然走过弯路,但从未放弃过……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保持农民子弟朴实的优良品质,重情重义、知恩图报、求真务实、朴实无华、为人正直、对人为善,自认为是一个问心无愧、襟怀坦荡、敢做敢为的男子汉!
事业上,虽然没有攀登到自己梦想中的巅峰,但我已尽了最大努力,纵横定位,非常幸运,这就叫“知足者常乐”。一是在我的祖辈中,从未有过一个识文断字和敢于碰硬的人,全都逆来顺受、老实巴交,饱尝了人间的苦楚和不平。而从我这一代起,至少都接受过教育,且有主见、有个性,自然结束了家族目不识丁的历史。二是不论在部队、地方,是当飞行员、还是做领导,我都严以律己,忠于职守,关心群众,实事求是,勇于创新,工作可圈可点、有口皆碑,没有被人在身后戳过脊梁骨。三是不论顺境还是逆境,在位还是离位,在岗还是退岗,在主角还是当配角,大家对我的为人都是不言而喻的。就连那些曾经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的人,对我的人品、能力、魄力等,也不得不持肯定的态度。
年轻时,很多人则认为我一身傲骨、两袖清风,敢于直言。凭心而论,问心无愧,之所以曾经成了受伤的“鹰”,其一舌头太短,缺少城府,不但从来不对领导违心地说“顺情话”,反而敢于当面提别人想提而不敢提的批评意见;其二性格直率,敢说敢言。性格决定命运,我一个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人,为人处事过于直爽、太认真,死心眼,只知道埋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尽管有些好心的领导、好心的朋友们,时常劝告我,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某些当权者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只用奴才、不用人才,宁用庸人、不用能人,宁用吃客、不用油桶,处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能力强、有思想的人,只是利用,从不重用,关键的时刻甚至于使暗箭,就是容不下这些人。这大概也是当下那些政治家、社会学家们必须正视、亟待研究的重要课题吧!否则,还冠冕堂皇地大讲什么改革开放、政治文明、经济发展、社会和谐、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人尽其才、战斗力成长……不显得有些自欺欺人吗?
一生中,我目睹了身边许多人的命运,有优势的转为劣势,也有劣势的转为优势;有中途夭折的,也有风光一时,而后湮没的;有口出大言,一事无成的;有自以为聪明,把别人当作傻瓜,其结果偏偏自己才是真正的大傻瓜;有贪心不足、锒铛入狱的;有平庸无趣,自满自足的……那真是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人生,各有各的命运,各有各的风景,组成了这个千变万化的社会。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相当重要,靠单打独斗是成不了大气的,必须要有资源,要有团队,如果没有团队你就得想办法加入到队伍中去。常言道:“跟着蜜蜂找花朵,跟着苍蝇找厕所,跟着百万挣千万,跟着乞丐去要饭”,很有哲理。人生有好多无奈,当自己改变不了环境时,就要学着悄悄改变自己;当改变不了现实时,就要试试改变态度;当自己改变不了过去时,就要用改变现在来证明自己;我们虽然不能预知明天,但可以把握今天。人生旅行相同,但有不同的风景,关键在自己,就像植物的种子,不是老农民,分不清楚庄稼。在适当的土壤和气候下,长出来的则完全不同,“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样板戏《红灯记》李玉和唱的这个词对极了。
人一生,必须要有自己的梦想,但光有梦想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还要持之以恒地勤奋耕耘,否则碌碌无为,虚度一生。人总要有自己对这个世界独特的奉献,总应该留下点什么;你来到这个世界,是自己握着拳头哭着来的;走了,不过百年,走的时候是撒手别人哭着把你送走的。纷繁的世界,如梦的人生,在这个只有一次的长梦之后,最堪告慰的是,留下了后人永难忘怀的东西。
岁月悠悠,人生匆匆。时光悄悄地从身边流逝了,为了改写人生,为了事业,为了家庭,为了生存,耗尽了自己最宝贵的青春,我无怨无悔。感恩领导的信任;感恩父母养育之恩,养育之德;感恩妻儿的理解;感恩朋友们的支持。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了,从现在开始,我必须要勇敢地面对现实,坦然地翻过这一页。
生老病死,有来有去,这是客观的自然规律。没有想到随着人生脚步前行,走着走着,稍不小心就依稀看见生命终点的那一条线了,什么都可以改变,生命是条单行道的局面,却无法改变和抗拒,也是无人可替代的。于是乎,不安的焦虑、怀疑、悲观、接踵而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还是那个老问题:我为何而来?又因何而去?去哪儿呢?金色收获的秋天同样很美好。面对未来,让我想起英国人有句谚语:“人生60岁才开始”讲得非常有哲理。可不是吗?60岁,是人生真正幸福的开始,时间富余了,空间广阔了,阅历丰富了,经验成熟了,不再为衣食、子女、名利操劳奔波,是享受人生,品味人生,是欣赏人生最好的“第二个春天”,应当在明媚的阳光下,痛痛快快地、健健康康地享受生活。然而,“第二个春天”唯有健康才是人生归属的最大财富,没了健康,何谈生活质量;没了健康,何享人生所有乐趣,给自己带来是痛苦,给子女带来是负担、给社会带来是包袱。千万别忘掉身体乃是本钱,别将名利看得太重,浮华过后最终都是过眼的云烟。别以为能救命的是医生,错了,其实是我们自己,养生重于救命。别以为付出就有回报,凡事只有不计回报,方能践行以德报怨。别以为当官就比老百姓牛,退下来呢,终究全都一样。你开你的车,我走我的路,你喝你的酒,我啃我的馒,最终都是百姓,终究都去一个驿站。
“春天”是美好的。年龄只是个数字,关键在于心态,皱纹长在脸上,绝不能长在心上,要甘于满足,勤于锻炼,活出质量,夕阳之花一定会绽放得更加绚丽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