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老腔传承人王振中(左五) 2016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歌手谭维维、华阴老腔表演者张喜民等带来的《华阴老腔一声喊》,悲壮苍凉、磅礴豪迈的老腔与现代激情狂放的电声乐队完美融合,让观众感受到的是沸腾和震撼。华阴老腔也被誉为中国黄土地最古老的“摇滚”。
据某网站统计,在春晚23个歌舞类节目中,《华阴老腔一声喊》以21.71%的支持率排名第一。可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华阴老腔传承人78岁的王振中老人却很无奈。
“说县长我们不一定认得,说白毛我们都知道。”在陕西华阴当地,提起唱老腔的“白毛”,可谓无人不知。
“白毛”,是华阴老腔艺术家王振中的绰号,他因为白化病,须发皮肤一身白。
华阴市太华街办南寨村,王振中家的墙上,挂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华阴老腔传承人”的招牌。
正在院里竹林下乘凉的王振中,气度和修养也与“艺术家”的身份契合,房屋虽不说装修如何,单是墙上挂的名人合影,就与普通人家拉开了距离。
“这是濮存昕,我们排演话剧的时候,这是葛优,演《活着》的时候,我给教的戏。”老汉言语中稍显得意。
老腔起源,“西汉说”牵强附会 谈及老腔,王振中有说不完的话。
老腔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是西汉时期,咱们这里有个京师粮仓,运粮的大船要纤夫拉,船工拉船的时候那个船工号子慢慢演化成咱们华阴老腔。二说是湖北老河口搬迁过来带来的家族戏。
但要说是来源于西汉时期的船工号,那就显得牵强附会了。西汉时期可以算作中国戏曲的萌芽时期,两千多年的岁月沉淀足以发展出一套完整且相对独立的戏曲形式,而老腔在民国时期还保持着家族传承的方式,也正是因为这种家族传承使得老腔一直以地方小剧种的形式存在,至今发展成为急需保护的戏曲剧种。
家族传承,保留了老腔原生态,但又限制了发展 华阴老腔的发展一直局限于家族的传承模式,原本只在当地的张姓家族传唱,属于张姓人特有的生存手艺,这种传承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老腔的原生态形式,但同时又极大地限制了老腔的发展。
王振中说:“老腔原本我们就学不来,人家也不可能给你。张姓有人生病,去看病用戏本抵押给药铺,结果药铺人誊写了人家的戏本,这才传出来。”
我国的戏曲传承大抵是父子相继,师徒传承。受从业艺人文化程度的影响,戏本的发展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大多数艺人都是在传唱旧有的本子,而自身具有创新意识和创作能力的人才却百年难得一见,这也是华阴老腔保持原生态的原因之一。
“咱们老腔是一门艺术,我按你们的话说就是艺术家” 在旧社会,戏曲艺术从业人员除个别名家名角外,普遍社会地位不高,但在今天,艺人的社会地位有了大的变化,这对王振中来说也有一个明显的感受:
“说实话,一开始人家叫我老师,我还不习惯。现在我也想到了,咱们这个老腔是一门艺术,我按你们的话说就是艺术家。”
老汉哈哈笑着:“现在国家对我们也十分保护,除了对老腔的保护,对我也很照顾,每年还有专门的国家级传承人补贴,和以前我唱戏的时候比,那是天翻地覆。”
不过,老汉也有自己的担忧:“很多人觉得咱年龄大了,不敢叫咱出去了,现在就是去去西安,在周边演出。其实我还想多跑跑,一是给咱老腔宣传,二是自己也可以挣些钱。”
这种想法对于很多戏曲从业人员来说,是共同的心愿,挣钱是迫切的需求之一。现在许多戏曲从业者因为没有市场而面临挣不到钱的压力,纷纷改行,这对于戏曲保护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因为有可能面临失传的危险。
尴尬:七十岁老师给八十岁学生上课 提到传承,王振中明显沉重起来:“你说传承,我心情就不太好了,可能二十年三十年后,你们再看老腔,就要到博物馆去看了。”
尽管现在老腔的势头很猛,当地也一直在开办老腔学习班,王振中也是主讲之一,但面对学生,他还是感到担忧:“学的人倒是很多,但是年龄太大了,有的比我还大,说不好听的话,可能我还没下世,学生就走到前头去了。”
学习班在当地人气很旺,可是学员都是年龄偏大的老年人,七十岁的老师给八十岁的学生上课,这种尴尬也是老腔面临的尴尬。“不是说年轻人不学,还是经济账,唱老腔能挣钱,那就是工作;不能挣钱,那就是爱好。”
老腔可以风光一时,如何长期引人关注 后继无人的尴尬,说到底,还是现代消费审美情趣与古老艺术的巨大脱节,看稀奇或许可以风光一时,那么如何能够长期引人关注从而拥有市场呢?这个问题,对快八十岁的王振中来说,是难以解决了。
老腔原本是和皮影戏搭配演出的,现今的老腔表演,大多脱离了皮影而独立演出,从幕后走到台前,演唱对从业艺人来说没有多大的改变,难以接受的是演出形式的改变。
我们现在看到的老腔表演,大同小异,除了唱本唱词的不同,演出形式已经有了范式,据说是专门规定了演出动作和流程。这种形式虽然能够带给受众一种审美上的视觉和听觉冲击,但是之后却是不断的重复。
采访结束的时候,王振中拿来弦琴为我们弹唱一首:“风花雪月评凡事,笑看奇闻说炎凉,悲欢离合观世相,百态人生话沧桑。”唱腔豪迈苍凉,我们感受到英雄末路的无奈和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