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是这么说的,一订婚心就移到包子身上了嘛。一天不说包子就过不去一样了嘛。说天上的事七拐八拐也能拐到包子身上嘛。而且,一句一个包子哥,听着比叫她爸还要亲嘛。八字才一撇啊,他咋就成了比她爸还亲的人了呢?你说亲和亲不一样你爸也知道不一样可心里咋就不是滋味呢?土匪吓得马鸣都尿裤子了,你一个女娃你要上街你说你不怕你担心包子哥!你不怕你爸还怕呢!不是怕土匪把你爸怎么了是怕把你怎么了!你包子哥呢?在他家睡觉呢!
那天晚上,周正良就这么想着想着,把自己想累了,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让敲门声吓灵醒了。有人敲他家门。他头皮一下绷紧了,连蹬了马鸣几脚:快快马鸣!
马鸣忽一下坐了起来。周正良听见芽子噔噔噔开门去了。周正良一边啊啊啊叫着一边穿衣服要下炕。衣服没穿好,芽子已经到屋门口了。
芽子说:是包子哥。
周正良浑身绷着的劲立刻松散了,靠在炕墙上呼了一口气。
芽子说:包子哥说他想和我说几句话。
周正良:人呢?
包子说:在哩,我和芽子说几句话。
周正良浑身又有劲了,坐直了身子:进来!
包子和芽子都进屋里了。
周正良冲着包子说,你偷偷摸摸来过我家多少回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来要么让芽子给你留着门要么贼一样撬门关子今晚咋就敲门了?包子说今晚也撬了,可门后边插了横杠子么。周正良说你看你把马鸣吓成啥了!马鸣说没没没我怕是土土土匪么。马鸣缩到被窝里去了。包子说我爸说土匪在天地庙睡一晚明天就走了。芽子说爸哎你看你没完了。芽子拉着包子要去她的屋,周正良说别啊我有话要问。芽子又叫了一声爸。周正良说好吧不问了想问的已经知道了。周正良也缩进了被窝,自己给自己嘟囔着:说去吧我不松口看你能说个啥!
包子也确实没说个啥。他们先说了几句土匪。芽子问土匪啥样,包子说人样,不骑马不骑骡,全骑驴,一人一把长刀,还有一杆土枪,吓得满街一个人也没了。芽子说你骇怕不。包子想了一下,说,骇怕么。芽子说你骇怕这么晚还出门。包子说当时骇怕后来就不怕了还招呼他们吃酒席了。芽子说马鸣吓得尿裤子了他一说土匪我就担心你了,我爸不让我出去。芽子的眼睛忽一下泪盈盈了,手指头捏着包子布衫上的纽扣。芽子说你都不知道我急成啥了我爸咋说我的。包子揽住了芽子的腰。包子说我爸也说我了不让我想土匪的事,我爸说土匪一走奉先畤还是奉先畤他让我想我和你的事,我想不出个结果就找你来了。包子把芽子抱得紧了一些。包子说我爸找你爸一回你爸支吾一回找一回支吾一回。芽子把头埋在包子的胸脯上了。芽子说你想么我一走就我爸和马鸣了。包子说迟早的事你咋想嘛。芽子叫了一声包子哥。芽子说你别急嘛我不想让你急我爸也知道是迟早的事。包子一只手伸到芽子的衣服里了,捂到什么上了,出气立刻粗了。芽子想出声怕她爸听见,就咬着嘴唇不出声,让包子捏摸着。包子不安分了,另一只手要解芽子的衣扣,芽子使劲给包子摇着头,按着包子的手不让解。包子说我看看我想看。周正良咳嗽了一声。芽子忽一下摘离了包子的手。芽子声音高了一些,说,才做了一只做好了看嘛。包子听不明白,芽子低声说是说给我爸听的。包子的手好像没地方放了,很失望的样子。芽子不想让包子失望,又把包子的一只手拉进衣服里。包子又捏摸了。芽子说包子哥你可要对我好。包子说嗯。芽子说包子哥我是你的人了,我心里早就是了。包子说嗯。芽子说包子哥你再这么一会儿我就没办法了。包子说嗯。周正良又咳嗽了一声。芽子说包子哥你不走我爸睡不着的。包子说嗯。包子又捏摸了一会儿。
八
赵天乐早早起来了。包子妈给他端了一盆洗脸水。他问包子呢。包子妈说昨晚出去后半夜才回来睡着呢。咋啦?他说不咋。他胡乱洗了几下,擦了擦,就把擦脸巾扔在水盆里。包子妈说不行不行没洗净,把擦脸巾捞出来让他再洗。他又洗了一遍,让包子妈看:净了没?包子妈在他脸上仔细看了一会儿,用洗脸巾在他眼角那里擦了几下,说,净了。他们都想不到,这张脸很快会嘭一下就没了。
赵天乐说:包子起来别让他出门,在家刷房子。送走土匪我就去找鞋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出门时又叮咛了一句:记着别出门。
包子妈说知道了你不叮咛也不让他出去的,土匪不走都小着心呢,许多人家连门都不开呢。赵天乐说可笑,土匪要进谁家门杠子顶着也没用的。包子妈说知道了门开着人不出去。
然后,赵天乐就去了天地庙。
土匪不像要走的样子么。晚上睡觉的铺盖在院子里胡撂着没收拾么。十几头驴在庙殿后边拴着没拉出来么。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从庙门到庙殿这一段路,土枪手和那个叫瓦罐的在他后边像押犯人一样么。看着他进了庙殿他们又回到庙门口把守去了。院子里的土匪一个个脸都像生铁一样,看着他往进走不打招呼么,不像昨天在酒席桌上的那一帮人了么。
这就更得小心一点了,怎么也要让他们说人话,不说匪话,平平顺顺地送他们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