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局部(上半身)二次扰乱葬却不属于琐罗亚斯德教习俗。早期铁器时代,这种扰乱葬流行于伊犁河流域,但卡什卡尔墓地的这种葬俗具体来源于何地,此时并不好判断,只能说可能来自北方草原。此外,墓葬的石结构封堆和竖穴土圹墓形,也带有游牧文化墓葬的色彩。
无论是琐罗亚斯德教的迁葬,还是局部二次扰乱葬,均与图尔喀、阿鲁克陶等月氏文化墓地流行的单人一次葬明显不同。梁云最后判断:“卡什卡尔墓地属于本地居民,在月氏进入该地之前已经繁衍生息于此;但其人口构成可能并不单纯,文化上既沿袭了当地由来已久的宗教礼俗,也吸收了一些外来因素。”
从卡什卡尔墓地遗址可以看出,大月氏征服北巴克特里亚之后,并没有驱走或者灭绝当地居民,当地居民依旧保留着自己的文化传统和生活习俗。史籍记载,月氏王把土地和民众分给5个部落统辖,每个部落任命一位酋长,称为翕侯。公元前30年,五翕侯中彪悍而有谋略的贵霜翕侯丘就却迅速崛起,逐步消灭其他翕侯,统一5个部落,建立起了贵霜帝国,并延续和继承了波斯的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制度。在那个历史时期,这种封建中央集权制明显优越于大月氏的游牧部落制。在北巴克特里亚地区应对新的农业文明和商业文明时,大月氏的游牧部落制对社会的治理和掌控显得捉襟见肘、力不从心。丘就却西战安息,南侵兴都库什山,奠定了帝国的基础。丘就却死后,儿子阎膏珍继位,一样雄图大略,一样穷兵黩武,他继续向南用兵,占领了恒河上游地区。之后,迦腻色伽一世继位,这是贵霜帝国历史上文治武功最为卓越的君王。在迦腻色伽的治理之下,贵霜帝国走向极盛,与罗马帝国、安息帝国、大汉帝国并列世界四大帝国。当时,贵霜帝国在丝绸之路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它不但是商品中转地,同时也是文化汇聚与传播的中心,更是东西方的联结者。
月氏和贵霜的关系问题,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议,一说贵霜人就是大月氏人,贵霜帝国为大月氏人所建,这一观点占据主流,被全球大多数教材所采用。另一说,贵霜人并非月氏人,贵霜人是当地土著人,贵霜帝国为贵霜人而非月氏人建立,这一观点为少数人坚持。卡什卡尔墓地所揭示的当地居民与月氏人共存的状况,为这一问题掀开了第一层帷幕。
月氏与贵霜的问题正是王建新他们准备解决的重大学术问题之一。伴随着对这一问题的考古学研究,王建新所带领的西北大学中亚考古队已经加入了对世界历史重大疑难课题的探索之中,而他们的研究成果有可能会颠覆世界历史教科书中的定论。
中国声音和中国气派已经锋芒展露。
新局面与新征程
打开新局面
2019年,是王建新进入中亚开展考古工作的第10年,也是他开启丝绸之路考古以来的第20个年头。这一年注定不平凡。
2月22日,中国阴历己亥猪年正月十八,元宵节刚刚过去三天,国内的“年味”还未散尽。而乌兹别克斯坦的“春节”纳乌鲁斯节将在一个月以后的3月21日来临,塔什干城的节日气氛已经开始酝酿。城市角落里,都塔尔、弹布尔和热瓦普已经弹了起来,手鼓敲了起来,巴拉曼吹了起来。男人们开始为家里挑选肉羊,女人们开始打扫屋舍和庭院。喜庆的气息正从广场、街巷、商店、居民点、清真寺里慢慢滋生并向全城蔓延。
这一天是一个春光初绽、欢快愉悦的日子,“中乌联合考古成果展——月氏与康居的考古发现”开展仪式正在乌兹别克斯坦国家历史博物馆举行。
展览分为“康居文化的考古发现”和“月氏文化的考古发现”两个部分,首次展出了从萨扎干康居墓地和拉巴特月氏墓地出土的80组(件)金银器、铜器、铁器、玻璃、玉石、玛瑙等文物。这次展出活动对王建新和中亚考古队来说无疑具有重大意义。为了做好筹备工作,王建新正月初三就赶到了塔什干。
当然了,成果展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展示王建新和团队所取得的学术成果,也不仅仅在于让中国学者的跨国考古成果第一次在世界面前亮相,更重要的是中国和乌兹别克斯坦两个国家,通过学术合作建立民间的相互信任,而这种模式在中亚乃至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交往中具有示范引领效应。
中乌联合考古成果展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受到了中国和乌兹别克斯坦的高度重视。开展仪式盛大而隆重,时任中国驻乌兹别克斯坦大使姜岩,乌科学院人文科学局局长拉西莫夫、国家博物馆馆长伊斯莫伊洛娃、科学院考古所所长马克苏多夫出席开展仪式。来自乌兹别克斯坦科学院、各博物馆和塔什干大学、塔什干东方学院、塔什干艺术学院、费尔干纳国立大学、铁尔梅兹大学的考古学家和师生们及中国在乌人员等数百人前来观礼。塔什干第59十一年制学校的学生还在开展仪式上表演了具有中国风情的歌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