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木瓜一处说

○ 王祥夫

字数:1,605 2022年08月24日
  关于酒,许多人都说我有一句名言,这所谓的名言说出来会遭来一顿骂,那就是:“爱酒的人说要戒酒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本人能喝酒却不喜欢酒,在家里吃饭我几乎从不动酒,但和朋友在一起,我又是从来都不会少喝,而且要喝就是高度,低度酒没感觉。每次都说要戒,但很快就会故态复萌!这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酒这东西有一种诱惑力,一般人是抗拒不了的,除非你得了万万不能再喝酒的病。一个能喝酒的人,最难受的事情就是在一边看别人喝酒而自己不能加入。总而言之,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们往往就是喜欢那些不是好东西的东西!有些好东西我们倒不会去喜欢。
  那天和朋友在一起喝酒,在座的朋友说给你上杯木瓜汁怎么样?这东西解酒。我当时没喝多,我也从来都不喜欢喝饭店里现榨的这个汁儿那个汁儿,我说你也别给我上木瓜汁儿,你让厨房给我上一个木瓜就行。服务员很快就把一个木瓜送了上来,朋友要看我怎么吃,我把木瓜放鼻子下闻闻,说可惜饭店的这种木瓜不是那种专门用来闻香的木瓜,要不可以带回去闻香,那种用来闻香的香木瓜是越放越香,可以香一整个冬天。
  要说吃,我以为食用木瓜不怎么好吃,也不怎么好看,要想让它好看就得把它切开,一肚子瓜籽黑亮黑亮的,瓜肉的颜色有过渡,从黄到橘红,很好看。我不喜欢能吃的这种木瓜,但我十分喜欢那种可以入药的香木瓜,香木瓜可以做清供闻香,最早我还是从苇间老人边寿民的题款上得知,八怪之一的边寿民题《木瓜图》:“木瓜,以金陵之栖霞山者为佳,圆大坚好,肤理泽腊,无冻梨斑及虫口啮蚀状,故久而愈香,得一二枚,便足了一冬事矣。”那一阵子,我很迷边寿民的雁,实际上是对他的古怪行径感兴趣,据说为了观察大雁,他在芦苇丛中搭了个可以把身子猫在里边的小草棚,日昔与大雁相处,所以他的雁画得比别人都好。作画需要观察,吴昌硕的花卉好,但他画虎就不行,我曾看过吴画的一幅虎,当时我差点笑出声,他笔下的那头回头虎和猫差不多,既没多少虎气,两只眼也忒大,眼大则呆!这幅画算是给吴昌硕丢人了!
  北方人不太习惯吃那种可以食用的木瓜,也可能在北方根本就吃不到好木瓜,北方人对木瓜也就那样,是吃个新鲜,我至今都不知道最好的木瓜是什么味儿,北方的木瓜运来之前一定不能是熟得太好,要太熟,运来就坏了,所以北方人吃南方水果总是吃捂熟了的,有那个味儿,但永远不是最好的那个味儿!这是能吃的木瓜,而边寿民所说的木瓜不是这种木瓜,边寿民说的那种可以闻香的木瓜比能吃的木瓜硬得多,咬都咬不动,人们把它叫做香木瓜。香木瓜的样子不起眼,没能吃的那种个头儿大,是越放越抽抽,一点都不起眼,但不起眼才妙,什么香啊?坐在那里的客人闻到了,看他的鼻子你就知道他已经闻到了。我深夜读书,有时候早就忘了那个干巴木瓜的存在,那个盘子放在高处,但忽然又闻到它的香了。
  我姑娘也和别人一样,根本分不清这木瓜和那木瓜的区别。有一次我买了一只能吃的木瓜回来,切成几瓣,我姑娘吃了一小块儿,说:什么味儿?
  我们那儿不出木瓜,却有一句骂人话和木瓜有关——木瓜脑袋!是说这个人笨,还是说这个人的脑袋长得不好看像个木瓜?我看还是在说这个人笨。
  用可食用的木瓜榨的汁也不难喝,有股清鲜之气。
  用可食用的木瓜做的菜式很多,眼下饭店里到处都有的一道是“木瓜雪蛤”,或是“木瓜牛肉”。民间最简单的吃法却是拿一个青木瓜擦丝拌着吃,来点儿醋,来点儿盐,再来点麻油,各随其好,也有用白糖拌了吃的。若说以木瓜做菜,论口味,我觉得是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赖,要我,宁肯来一盘拌白萝卜丝。
  再说木瓜,我以为可以摆在盘子里闻的那种香木瓜要比能吃的木瓜好得多,一个木瓜,放在那里总是能让人闻到它的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故久而愈香,得一二枚,便足了一冬事矣。”但至今,我都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卖这种可以闻香的木瓜,一种说法是宣城的皱皮木瓜最好,但我没见过,不但是我,我想苇间老民边寿民也可能没见过,要不他就不会说木瓜要数南京栖霞的最好了。
  南京栖霞山现在还有可以闻香的木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