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都没有看见过萤火虫了。上世纪60年代,贺敬之写了一首著名的朗诵诗《西去列车的窗口》:“在九曲黄河的上游/在西去列车的窗口……/是大西北一个平静的夏夜/是高原上月在中天的时候。/一站站灯火扑来,像流萤飞走/一重重山岭闪过,似浪涛奔流……”诗人写的是大西北的夏夜,月上中天时出现流萤的意象。据说,这首诗当年搅热了无数年轻人的热血,也有一些人受到诗歌的鼓舞,要一睹大西北的美丽景象,但到了以后却十分失望。当然,不是说大西北没有萤火虫,而是当年贫瘠的西北景象,让许多江南的青年有些畏惧。
上个世纪的关中,萤火虫曾经是乡村夏夜美丽的风景。那时乡下的麦场上,碾完了麦子,垒起了草垛,几场夏雨过后,场面的缝隙里,就生出葱绿的麦苗芽。这时节,地里的玉米多半人高了。初秋的夜晚,麦场上躺着散散落落的乘凉人。大人们手摇蒲扇,说着天上牛郎织女的故事,乖巧的女孩子们往往歪头倾听,调皮的男孩子们则四处疯玩。这样的夜晚,萤火虫往往就要出现了。它们在场边的草丛中、沟渠边来回飞动,萤光一闪一闪,好像是天上的小星星飘落到了人间,引得顽童们四处追捉。有时到了下半夜,歇凉的人们卷起席子,拽着睡眼惺忪的孩子们回家睡觉时,还可看见稀疏的几个萤火虫,在远处一上一下地翩飞。童年时期的萤火虫,带给了那个年代孩子无限的憧憬。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萤火虫悄悄地消失了。再后来进了城,几乎就再没有见过萤火虫的影子,流萤开始成了人们梦中的记忆。
说到流萤,想起长安人杜牧写有一首诗《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是说深宫清净,宫女寂寞,她是拿着罗扇,扑萤遣怀了。南北朝诗人萧纲也写有一首《咏萤诗·本将秋草并》的诗:“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古人将“大暑”分为三候: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是说进入大暑的第一候,腐草就会生出萤火虫来。今天的科学研究证明,世界上的萤火虫大约有2000多种,分为水生和陆生两种。陆生的萤火虫产卵于枯草上,大暑时萤火虫孵化而出,所以古人认为萤火虫是由腐草变成的。萧诗的前两句,是说萤火虫本附在秋草上,入夜在晚风中轻盈飘飞。后四句则赞颂萤火虫的光彩。末二句托物寓意,表示只要遇到知音,萤火虫不惜奉献出微薄力量,诗人是借萤火虫来抒发自身的情怀。古人咏萤的诗还有很多,比如虞世南的“的历流光小,飘摇弱翅轻。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李白的“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韦应物的“时节变衰草,物色近新秋。度月影才敛,绕竹光复流”。
应该说,萤火虫是一种对生存环境十分挑剔的昆虫,对自己的栖息环境有着很高的要求。一般来说,萤火虫需要在有水、空气好、光线暗的地方生存,只要有一项不符合就可能导致萤火虫的消失。比如说,近些年城市夜晚的亮度不断提高,光污染影响了萤火虫交配信号的传递,久而久之萤火虫的繁衍受到影响,城里就很少能看到萤火虫了。和萤火虫一样能够反映环境质量的昆虫还有许多,比如说蜻蜓、蜉蝣,以及鞘翅类的一些甲虫。如今,这些昆虫的数量在各个城市都大量下降。正因为萤火虫的稀缺和人们对它的留恋,有商业头脑的人士开始人工饲养萤火虫,瓶装以后卖给那些热恋中的男女,以便他们在求爱时于晚上在山顶或其他神秘的地方放飞,增加爱情浪漫的气氛。
几年前,在西双版纳旅行,导游说西双版纳的热带植物园有萤火虫飞舞。当时听后喜出望外,但由于行程限制,我还是没有能在当地住上一晚,当然也就无缘看到萤火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