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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
○ 吕志军


  一群人聊天,领导说,他要写篇说话就是做事的文章,因为人的秉性素质,决定了一个人的做事和说话。我反驳说,说话就是说话,做事就是做事,不一样。领导引经据典又反驳我。旁边的朋友给我使眼色,但我不想妥协,两个人便争辩起来。
  在领导看来,像我这样脑子里缺根弦的人,不顾一切地做事,当然是和直来直去地说话相符的。但古人对于说话和做事早有名言,如阳奉阴违、口蜜腹剑。今人也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类的总结。议论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般没眼水,连领导都敢当面顶撞,口是心非的多了去了。因为说什么话、怎么说话大有讲究。稍有不慎,小则丢人,大则丢命。这种事例古今中外大有印鉴。
  首先,说话要讲格局。夸赞一位佳人美貌,我们陕南农村里的人会说:你看沃女子晰的。晰,既是白皙的意思,又是漂亮的所指,一白遮百丑,是农村人对美的概括认识。有学问的人,会说:面见佳人,十里桃花不如你。这是当面的夸赞,又有贴切的比喻,美人听了,必会面若桃花,白里透红,心里酣畅甜美。若是更有学问的人,可能会说:我穿越到了古代,恰逢西施回故里,罗敷对镜妆。这没有赞美,却无处不美。这就是格局带来的境界。
  说话也要讲层次。一干人马围坐在领导周围,那说话就有了层次。不是如上的文化底蕴的层次,而是官阶高低的不同。屁民难有发言权,只有聆听的份儿。我们要仰望星空,俯下自己的头颅,认真学习,察言观色,在适当的时候,轻声细语、胆战心惊地吱一声,表明我们还是个活人即可。有了大胆不知死活的,说到官阶高的心上还倒罢了,若是犯了忌讳,那结局,呵呵。有一个地方土豪,请一圈领导吃饭。菜上了半桌,忍不住夹了一筷子,嘴还没合上,领导怒斥:你妈个穷怂,没吃过啥!土豪觍着脸说,盐咸盐淡,我先给领导尝尝。本来,这也见得土豪的情商不低。领导说:你尝个屁,滚!这就是层次。在场合上,屁民说的话就是屁话,只闻其臭,领导的屁话,却都是真理。
  说话还要讲圈子,看这个圈子熟不熟、热络不热络、适合不适合说一言半语。和一群作家坐一起,要遵守话题是说谁。说张,张有自己的圈子,在张的圈子里就别批评他。说王,在王的圈子外,你可以放开了挑王的毛病。若是张、王圈子里各有几个人坐到了一起,那最好都专心吃饭喝茶,金口少开,免得桌子板凳往头上招呼。和一伙其他领域的人坐一起,那时候最适合听他们互相揭短挑衅,或者自己可以挑衅他们,只不过要用自己而非他们的语言系统。
  说话最重要的是讲心情。心情好了,蓝天白云、小桥流水,坚硬的话,在好心情的打扮下,也会像古典女子般温柔可爱。心情糟,那可能的情形是,本来梨花带雨的诗,都成了哼哧哼哧挖地的镢头——我们老家比喻一个人说话不中听,就说你说话像铁镢头挖地,一下能把石头挖烂。
  但不管怎么,说话和做事还是关系不大。在各种各样的情形下,言不由衷、词不达意、言此及彼、指桑骂槐、指鹿为马,有苦说不出,道可道,非常道,当面叫哥哥、背后捏窝窝,誓为你牵马坠蹬、背后给你插刀的事屡见不鲜。
  人是有面具的,也是有难言之隐的。一个人漂亮的言辞让人心花怒放,可能只是演技高超,一个人话语引人恼怒,也可能真只是他口笨舌拙。内心藏了些在语言里,但更多的只是冰山一角。窥斑知豹,一叶知秋,这是理想,“臣妾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