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店街

○ 朱文杰

字数:1,944 2022年04月08日
  盐店街是西安城圈内一条老街,位于唐皇城第五横街中段,位置大致在隋唐长安城右领军卫、右威卫、秘书省东西一线处,管天子九族六亲之属籍的宗正寺北侧。唐以后逐渐变为居民区。
  盐店街为东西横街,位于西大街中段南侧,东起南广济街,西接梁家牌楼。1966年修筑街道,长277.5米,沥青路面宽5.3米,人行道南北两侧各宽1到3米,上铺青砖,行道树为较少见的油树(果实可榨油),约小腿粗。当时有门牌44个号,属碑林区南院门街道办事处管辖。
  古代运输不便,陕西关中主要行销的是山西解池潞盐,西安盐店街的盐店自然也主要售卖潞盐。潞盐即运城盐池的盐。运城,古名盐氏,汉时曾设司盐都尉,故又称司盐城。
  1962年起我在盐店街之西的梁家牌楼西安市二十七中上了三年初中。因为离得近,当时我们经常爱拿盐店街的“盐”说事。一次几个同学在盐店街一家小食堂吃酸汤水饺,谁知汤太咸!我一个同学找老板说:“太咸咧!真个是进了盐店街咧!”老板一听笑咧!并喊伙计:“放了多少盐,得是把卖盐的给打死咧!”又回头对我们说,喔事简单!又喊伙计,“把这几位碗里的汤倒掉少一半,加甜面汤,点几滴香油。”把“点几滴香油”拖腔喊出,整个店堂人都停下筷子,羡慕地看向我们。再有,同学们之间碰上挑拨离间的就说:“甭听喔的,喔在盐店街说的话,都是拿不到桌面上的咸(闲)话!”
  2018年秋天一次和几位爱咬文嚼字的老朋友聚会,不知谁提议以西安的老街巷名字对对子,而一发小明显有备而来,当即出了个上联:“盐店街买盐,糖坊街买糖,炭市街买炭,粮道巷买粮。”当场有人对出:“社学巷报名,长安学巷上课,书院门买书,学习巷学习。”但大家评判认为不严密,人家出的上联第一字和最后一字为同一字嘛!当场大家沉默了,出上联的自认是绝对,要求隔一星期再聚会,看谁能对出下联。于是,到时再见面时,有人对出了:“德福巷讲德,仁爱巷讲仁,信义巷讲信,慈福巷讲慈。”
  这些从盐店街买盐引出的对对子聚会,大家一会儿高兴地吵嚷成一团,一会儿又欢声一片,让我也感觉非常兴奋,真正是,人老咧!这样有趣味的聚会,有点意思,就图个快乐。
  盐店街与西边的梁家牌楼和北边琉璃庙街,南边四府街形成十字,而十字东南角有一家书店,因老板名三才,被称为三才书店,在我记忆中它是西安城最大的小人书店,也叫娃娃书店。
  这家书店是我上初中时来得最多、也最喜欢的书店,第一是租书看书,我初中的二十七中就在梁家牌楼,离三才书店很近,抬腿就到。第二是三才书店门口有个象棋摊,而我从小喜欢下棋,西安凡有点名气的棋摊,如附近报恩寺街、白鹭湾、甜水井的街道路边棋摊,西关正街茶馆、莲湖公园茶社、西仓的棋摊,东边骡马市茶馆、东大街青年会,以及城墙外环城林的棋摊,我可以说是基本跑遍了。我们这一块中国象棋高手众多,棋风强盛,受此熏陶,我上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学下棋、打棋谱,我小学同学住四知村的张兴林,他大哥张丰是西安市象棋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不但棋下得好,还是西安研究中国象棋的专家学者。到了1962年我在梁家牌楼上二十七中,同桌张全禄他哥也是这一带的棋王,叫张增华,“文革”前曾和王羽屏代表西北地区参加全国象棋比赛获得第十七名,为国家1级棋士。我和全禄是棋友,从他手里以及三才书店借过不少棋书看,例如杨官璘、胡荣华、李义廷等著的《中国象棋入门知识》《中国象棋开局》《中国象棋中局技巧》《中国象棋基本杀法》,还欣赏过张增华与象棋特级大师杨官璘在全国比赛上对弈的棋谱。并在南院门古旧书店买来中国象棋古谱《橘中秘》研究。而三才也是这一带的象棋高手,一次我被同学邀请在书店门前蹴在地上下棋。遭遇到一成年棋手,一开局就让我处处被动,这时,旁边观棋的一位近50岁的男子给我支了几招,让我立马转危为安,并最后险胜了对手。对手输给一个初中学生娃,脸上自然挂不住,对我说:“我今天没输给你,是输给了三才。”我一听忙进店感谢,可能我经常在书店租书看,三才先生才肯给我支招。此时的三才先生说:“小伙子你前途无量,一点就通,打过棋谱吧?”我忙不好意思点头承认。于是,我就因为下象棋认识了三才先生。
  三才之名起得好,三才指天、地、人。姓名学中的三才为五格中天格、人格、地格的总称。
  我从梁锦奎先生撰写的《盐店街西头的三才书店》和他兄长梁春奎先生撰写的《三才书店和古旧书店》才知道“三才者,张姓,讳文义。识文解字,书店执业时,常以读书及阅习棋谱为乐。”
  还有一段三才先生经历“文革”的回忆,让我明白了一个小书店老板三才先生命运的坎坷。“1966年红卫兵‘除四旧’,聚集在三才书店前高呼口号,勒令焚书。长发三才惊恐万分,慌张中连户口本同书一并投入火中,幸得人捡出。其后,随居民上山下乡,三才书店从此倒闭,那是20世纪60年代末期。1976年后,得以赦免返城,书店倒闭,衣食无着。其时,街办正缺一全日门房,时为街办小令,遂嘱其担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