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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草圣怀素
草圣怀素(50)
○ 张社教
  第二十五章 病居长安赠书作,再逢王叵留名帖
  这日子就像流水,你在意不在意,它都在那流淌,不知不觉怀素就过了五十,身体大不如以前。由于他长期无节制地饮酒,得了风废之疾。经常出现一些头痛眩晕、抽搐、麻木、蠕动、口眼歪斜、言语不利等症状。
  一年前,他离开零陵到长沙棲云庵,与怀仁一起生活。
  棲云庵风水很好,位于衡阳(今长沙市)宁乡县沩山山腰、毗卢峰下。这里四面环山,层峦叠翠,山清水秀。清风徐来,蜻蜓高飞,鸟雀低鸣,方圆十几里,不见商市喧哗,只闻佛音缭绕,是扫除心尘的优雅佛地。据说很早的时候住着个老尼姑,去世后便无人经管。怀仁当年和怀素一块被逐出书堂寺,怀素回了零陵东门外家里,“建造”了“绿天庵”,终日习字不辍。怀仁游历四方,来到这里,听人说棲云庵老尼死了,便住了进来,之后陆续又来了两个和尚,怀仁便当起了住持,“棲云庵”的名字也就习惯性叫了下来。
  也许是年龄大了,怀素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那股狂劲;也许是对魏晋笔法深入理解后的敬畏,怀素书法没有了先前的躁劲;也许是疾病困扰,他的书写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飙速”,即便大草,也如涓涓细流、淙淙涧溪,气息淡雅。在棲云庵,怀仁想方设法为他提供良好的习书环境,衡阳城里也有许多学习书法的人慕名前来棲云庵向怀素请教。
  在棲云庵,怀素生活上有师兄照料,一边养病一边教授前来学习书法的青年后生,倒也安逸舒心。
  有一天,怀仁的朋友净能来到了棲云庵。他告诉怀仁,明年三月有印度高僧在长安讲经,邀他们一块去长安。
  怀素病魔缠身不想去,但禁不住怀仁和净能的怂恿,也就上路了,一路上晓行夜宿,终于在兴善大会之前到了长安,怀素忍着疾患之痛,去拜会在长安的故知亲朋。从父钱起十年前已经去世,颜真卿九年前被叛贼李希烈杀害,张谓也已去世,只有表兄邬肜还在。时光荏苒,世事无常,怀素很伤感。
  邬肜此时告老在家,他性格直爽,乐善好饮,周围聚拢了一帮喜欢喝酒的朋友。到长安第二天,邬肜在家里设宴招待怀素一行。净能忌口不吃肉不喝酒,怀仁和怀素高兴,放开肚皮尽情地喝。其中有一个跟随邬肜学习书法叫律公的学生也很能喝酒,和怀素脾气合得来,一来二去攀成了同门师兄弟,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律公对怀素的书法爱得要死,三天两头提着酒肉往旅馆跑,酒喝高了就向怀素索字,要了就拿回去压在箱底藏起来。
  这天,送走律公,怀素提笔给好友朱遥修书(这就是后来的《律公帖》),书曰:
  律公好事者,前后数度,遂发怀素小兴也,可深藏之箧笥也。
  怀素
  从这封信来看,怀素病痛缠身,对律公的干扰已是疲于应付。
  兴善之会日期日益临近,怀素的病也越来越重。脚气使两脚浮肿,脚趾间水疱渗液,胫肿痒痛,难以行动,“风废”病乘虚而入,愈加严重。他在《论书帖》中写道:“藏真自风废以来已四岁”,这几日更是全身不适,神经失控,心如刀刺,痛苦不堪,所以他也没随怀仁、净能他们去兴善寺听高僧讲经。邬肜通过宫里的朋友,请御医给他开了汤药,律公过来煎药服侍。
  律公还是老样子,得空就向他索字,怀素不胜其烦,便在给朱遥的信中再次倾诉:
  贫道频患脚气,异常忧闷也,常服三黄汤,诸风疾兼心中,常如刀刾,乃可处方数服,不然客舍非常之忧耳。律公能抬步求贫道起草,斯乃好事也。卒复不尽垂悉。
  沙门怀素白
  长安城中比较有名的寺院有慈恩寺、青龙寺、荐福寺、永寿寺、大兴善寺等。大兴善寺始建于晋武帝泰始二年(226),原名“遵善寺”,隋文帝开皇年间扩建长安城为大兴城,该寺占城内靖善坊一坊之地,取城名“大兴”二字,取坊名“善”字,赐名“大兴善寺”。
  隋开皇年间,印度僧人阇那崛多、达摩笈多等先后来长安,在大兴善寺译经弘法。唐开元年间印度僧人善无畏、金刚智、不空先后驻锡该寺,翻译经典,设坛传密,再经一行、惠果传承弘扬,形成博大精深的佛教文化宝库——唐密。后来又经空海、最澄等传之日本、韩国,再传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流布广泛,影响久远,大兴善寺成为举世公认的中国佛教唐密祖庭。
  隋唐时代,长安佛教盛行。由印度来长安传教及留学的僧侣在寺内翻译佛经和传授密宗,大兴善寺因此成为当时长安翻译佛经的三大译场之一,也是中印文化交流史上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寺庙里,也常常有僧人讲经,伴有杂耍、百戏等表演,僧人也利用庙会中的戏场举行俗讲。俗讲是在寺院讲经中的一种通俗讲唱,它以佛教经义为根据,并增加故事化的成分,以吸引听众。僧人讲经,是百姓接受佛教经义的重要途径。俗讲和庙会中的戏场,给百姓提供了听取佛经的机会。
  大兴善寺讲经规模盛大,怀素和怀仁本来是赶大兴善寺庙会听讲经的,因疾患躺在旅馆。律公每天跑前跑后照顾怀素,可他的病仍不见减轻。
  律公煎好药又索了一幅字刚走,随着一声门响进来一个人,道:“素师,来长安咋不告诉一声?”怀素躺在床上,侧过身定睛一看,见是王叵带着下人,提着酒菜来了。王叵以前就喜欢把怀素称“素师”。
  怀素挣扎着要下床,道:“王大人有所不知,本是来兴善寺听高僧讲经的,怎奈这顽疾缠身,难以移步,大人从何而知?”
  王叵是王羲之的后人,好收藏,是张谓在礼部的下属,曾带张谓和怀素去家里欣赏王羲之绢本墨迹《孝女曹娥碑》,还把先祖秘藏王羲之《书论》《题卫夫人〈笔阵图〉后》让怀素私观。两人一见分外高兴。
  王叵如今已是三品大员了,还在礼部当差。王叵是从邬肜处得知怀素来了长安,他非常喜欢怀素书法,就专程找过来了。王叵见这里条件不好,便说:“素师,此客栈条件不好,如此阴冷潮湿,如何能住?你搬到离皇宫近的永昌坊那儿,那掌柜的是我的朋友。”
  怀素道:“算了,一动不如一静,将就几日便回去。”
  “你一病人,咋能将就!”王叵硬把怀素他们搬了过去。
  此处还真不一样,环境优雅,温暖如春,掌柜又是王叵朋友,细心照料,怀素的风废病不治也强了好多。王叵又请来御医给怀素把脉。
  怀素急切地问:“御医,此病是不是风湿引起的?”
  御医把了会脉,看了口舌,翻了翻眼皮,问了一些情况,怀素一一作答,御医摇了摇头,道:“此疾较为复杂。高祖、太宗、高宗都曾患此疾。你要谨记,切勿饮酒。”
  “饭可以不吃,不饮酒怎行?”怀素道。
  御医有点生气,道:“如今你不算重,重的时候,就不是头痛眩晕、抽搐、痉挛、肢体颤抖、麻木、蠕动这个样子,可能是口眼歪斜、言语不利、步履不稳,更严重者突然晕厥、不省人事、半身不遂,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吃药方始,怀素谨遵医嘱,滴酒不沾。慢慢管不住自己,开始的时候,抿一点,过几天,就喝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