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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孔之见【孔明专栏(86)】
  一些人,特别是一些过来人,总爱忆苦思甜,拿苦说事,还说得煞有介事兼振振有词,就好像苦真是自己的人生财富,炫耀苦真能证明自己不是孬种,“梅花香自苦寒来”真是人生宝鉴,不能等闲视之!
  津津乐道苦的人,不能说他的苦言不是真言,不能说他的苦史不是信史,不能说他的苦心不等同良苦用心,却可以说一些苦吧,真就是个苦;一些苦吧,还真不好玩;一些苦吧,不是魔鬼,也是促狭鬼,反正不是个好“东东”。一些人可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庆幸说道,一些人可以拿自己受过的苦励志他人,一些人也可以用忆苦思甜来教化人心,却不可以本末倒置,把苦经念成“励志经”,把苦史说成“发迹史”,把苦尽甘来等同水到渠成,甚至把苦所不能承受之重奉若圭臬,当成法宝,视为“里程碑”。
  诚然,苦,确实磨砺人的意志;诚然,苦,确实考验人的精神;诚然,苦,确实使一些人浴火重生,脱胎换骨,百炼成钢。但是,苦毕竟不是甜,就像痛不是乐、爱不是恨、寒冷不是温暖一样。在苦日子里,一些人忍一忍可能就挺过来了,就像乍暖还寒过后,必是春暖花开;一些人忍一忍,却未必柳暗花明,就像西风扫落叶一般,等待自己的是更难挨的冰天雪地与严寒酷冷;一些人不是在苦中绝望,便是在苦中被透支希望,甚至在苦中陷入绝境,就像青灯熬夜,油尽了,离天亮还早着呢!
  一些苦是自找的,至于为啥,各人扪心自问吧;一些苦未必是苦,被夸大了,那还能说啥嘛;一些苦属不请自来,一旦上门了,就休想拒之于门外;一些苦像孤魂野鬼,到处游荡,人在旅途最容易遇见,躲之不及,或躲无可躲,就被粘上了,那就认倒霉吧;一些苦可能会饶过幸运儿,却未必放过苦命人,此中玄机,只能自己参禅,自己觉悟。
  有人说:“吃苦就是吃补。”真的吗?此言若是,那“十年寒窗,铁砚磨穿”岂不是可以“大补”?那莘莘学子,是否都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若是,那天下就没有穷秀才了!所谓苦尽甘来,只相对走运者而言,设若天不作美,总走背运,苦,何时能尽?甘,从何而来?一些人把苦受尽了,把青春也搭进去了,还是尝不到甘甜的滋味。你我他,前后左右,这样的人少吗?
  人间吧,一些苦是原本可以避免的,譬如痴迷文学,却无天赋,那就是“我拿青春赌明天”,能有明天吗?一些苦是迷信生妄想,譬如有人坚持打坐,指望成佛,能成佛么?就好比拿一块砖头磨镜子,磨得再起劲,也只能把砖头磨薄而已;就好比拿着铁棒磨花针,就是个磨,不计时间成本,到头来即使大功告成,却已得不偿失。想一想,真是何苦来哉!
  一些苦本应该“不要不要”的。“良药苦口利于病”,那没病呢?把苦当成保健品,那是苦迷心窍了!“梅花香自苦寒来”,那得自认是梅花吧?自己分明是夏花芳草,且享受夏日清风多好,何必以“梅花”自许,向往那“苦寒”呢?“苦寒”若是真好,那谁不愿意“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呢?人吧,有一点是能做到的,那就是别自讨苦吃,好吗?
  苦是双刃剑,磨炼人,却也消磨人,甚至折磨人;考验人,却也打击人,甚至戕害人。一些人苦中作乐,多半是迫不得已呀;一些人安贫乐道,多半是高人,起码不愁温饱呀;一些人愿意过苦行僧那样的生活,那是一种信仰,一种道行,看不开人生,撂不下功名,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若真陷入苦境了,这样想一想也蛮好,起码不令自己悲观吧;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那些苦干吗呀?“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但愿吧!其实人生在世,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苦。心苦是心魔,不能挣脱,必不可救药;只要心里舒展,活得达观,那苦算个啥嘛!若是啥苦都吃得,那苦不是补药,胜似补药,就等着延年益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