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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美
在水一方
○ 李 娟
  爱极了宋人王观的词:“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每次读它,都会怦然心动,心旌摇曳,那江南的绿水青山,恍若梦中的伊人将我时时召唤。
  可惜我生在北方,长在北方。江南于我,只是诗与远方;我于江南,只是匆匆过客。
  感谢上天,让我这个生于北方旱塬的女子,在经历了对水乡水韵长久希冀之后,最终定居于渭水河畔——美丽小镇蔡家坡。工作之余,南望秦岭巍巍,近观渭水潺潺,竟也有种小满足、小喜悦。多少回,竟恍若置身梦境中的江南。
  二十多年前,初遇渭水,她似蛮荒中走来的村姑。布满河滩的荒草,好像未经梳理的乱发,有几分生涩和粗粝。苍苍黄黄的水面,好像未经擦拭的容颜,有些许疲倦和憔悴。没有野鸭和白鹭,没有芦苇和垂柳。渭水,像个不施粉黛的女子,难掩自卑和羞怯。枯水季节,渭水断流,总有采砂人占据河床,这儿一处坳,那儿一处坑,机器轰鸣,沙石飞扬,渭水,仿佛被凌迟的美人,千疮百孔,惨不忍睹。那时的渭水,远不是我梦中的伊人,她只是我内心的忧伤。
  随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深入人心,渭河治理工程大刀阔斧展开,我的渭水竟渐渐变了模样,日益成为我想要的模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千里芦苇,沿河铺展。《诗经》中的伊人踏歌而来,她就在渭水河畔顾盼凝眸,于“在水一方”等你相约。
  那改道汇聚而来的一池碧水,沉淀了原来的泥沙,变得澄澈幽深。一阵微风拂过,水面微波粼粼,像伊人的眼眸在闪烁。水边的芦苇密密匝匝、郁郁葱葱,像伊人飘逸的秀发,随风送香,撩拨诗情。那逶迤远去的长桥,像伊人的玉臂纤指,引领你到蒹葭苍苍的深处。徜徉于这样的渭水河畔,我仿佛游走在《诗经》的字里行间。我亲吻每一滴渭水,就如同亲吻千年前结霜的白露;我触摸每一根芦苇,就如同亲近每一行诗句;我呼吸每一口新鲜的空气,就如同呼吸爱情的琼浆玉露。
  我陶醉在渭水河畔,因为她送来一个伊人,还给我一部《诗经》。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百亩荷塘,绵延东西,可爱的江南从汉乐府中款步而来。她竟安营扎寨,住在了渭水河畔,还起了一个诱人的名字——水韵江南。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荷塘生色,水鸟欢腾。是错觉吗?不是,是真真切切的景致,不是江南,胜似江南。这里有白居易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里有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里有刘禹锡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里有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春夏秋冬,你都能找到你想要的诗,你想要的浪漫,你想要的生活。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渭水河畔给你一片软绵绵绿茵茵的草地,给你一片亮晶晶蓝盈盈的晴空,带着孩子,偕着老人,穿过拂堤的杨柳,醉在春色里。在草地上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打几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再牵一根长长的线,把梦想系在花花绿绿的风筝上,缓缓送到高高的云端之上。
  你,还要怎样更好的生活?渭水,她肯定能给你!
  “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游荡在偌大的水景区,过几座精致的小桥,坐几处雅致的廊亭,观水中野鸭成群,看岸上儿童嬉戏,赏身旁花开花落,望天边云卷云舒。听水流潺潺湲湲;眺远山莽莽苍苍。游累了吧,索性就在水边坐下来,静静地看那个侧坐莓苔的稚子垂纶,还有那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垂钓,钓没钓到鱼,谁在乎呢?他们钓的是过程,钓的是愉悦。
  你,时时寻觅的快乐,渭水,她依然会给你。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禁锢在钢筋水泥里久了,谁不向往世外桃源?那就去渭水畔吧,她能满足你所有关于田园的想象。有茅檐,有溪上青青草,带上你的爱人,还可以一路软语相媚好。没有大儿溪东锄豆,但遇见农夫插秧种稻;没有中儿正织鸡笼,但遇见地里蚂蚱逗趣,你的小儿刚好可以在溪头卧剥莲蓬。渭水,还给你一个水上伊甸园,你且把身心好好安抚。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寂寞的冬日,下雪的晚上,不必循着张岱的足迹去西湖看雪,北方的你就去渭水畔吧,你也能看到江南的盛景。茫茫雪天雪地,人鸟声俱绝,世界浑圆如初,万物归于沉静,你也化成天地一蜉蝣,沧海之一粟。你爱上雪的同时,也爱上了自己,爱上了属于你的渭水。
  你,山一重水一重追逐的爱,渭水,她会毫无保留地给你。
  秦岭是眉峰聚,渭水是眼波横。眉眼盈盈处,伊人正深情。在水一方,情思悠游;在水一方,心怀澄明。依偎在渭水温暖的怀抱里,你一生一世想要的诗和生活,她,都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