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孝文帝》 作 者:郑征 出版社: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年1月
○ 韩怀仁
继《东望长安》《两河口》两部颇具“轰动效应”的鸿篇巨制之后,年近八十高龄却老当益壮的郑征先生“又咥了一个大活”——呕心沥血三年写出的又一部长篇历史小说《汉孝文帝》,近日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汉孝文帝》是郑征最新出版的长篇历史小说,记叙了汉文帝刘恒“以民为本”“无为而无不为”的平凡而卓越的一生。
2月6日上午10时,传承文化精神·坚定文化自信——郑征长篇原创历史小说《汉孝文帝》首发式暨签名售书活动将于西安市半坡国际艺术区举行。
活动由陕西人民出版社、西安市灞桥区文体局主办,欢迎广大读者参加。
读完《汉孝文帝》这部大气厚重的作品,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除了被郑征先生那种“退而不休”“老有所为”的精神深深感动之外,更为我们在党的十九大之后,进入新时代、迈向新征程之际,中国文学界的这一新收获而感到由衷高兴。
在阅读过程中,至少有三种颜色在我“心灵的视网膜”上产生了强烈的冲击:一种是热烈的火色,一种是凝重的土色,一种则是灵动的水色。
火色:有温度、有光焰的历史镜鉴
我在阅读《汉孝文帝》过程中,眼前不时有一团火光在浮动。那火光红亮红亮,照得前途一片光明,让人感到十分温暖。这暖意在心头、在全身不断地弥漫融化,竟至血液也有了“沸腾”的感觉。为什么呢?因为我看到作者把自己的一腔心血都熔铸到对汉文帝刘恒形象的塑造上去了。
汉文帝刘恒,是中国历史上一位相当受人尊敬和爱戴的皇帝。从司马迁在《史记》中对他的赞颂开始,历朝历代无数著名的文人、哲人、圣人,都对他表示过真诚的倾慕和赞美。
司马迁赞叹:“汉兴,至孝文四十有馀载,德至盛也。”
汉成帝时曾官拜大司马的许嘉简述刘恒的功绩时这样说:“孝文皇帝除诽谤,去肉刑,躬节俭,不受献,罪人不帑,不私其利,出美人,重绝人类,宾赐长老,收恤孤独,德厚侔天地,利泽施四海……”
魏文帝曹丕称颂:“刘恒慈孝,宽仁弘厚……美声塞于宇宙,仁风畅于四海。”
曹植赞誉:“孝文即位,爱物检身。纳谏赦罪,以德怀民。殆至刑错,万国化淳。”
备受当时百姓及后世万民敬仰的唐太宗李世民也曾发过这样的肺腑之言:“昔汉文帝将起露台,而惜十家之产。朕德不逮于汉帝,而所费过之,岂谓为民父母之道也!”
宋代朱熹说:“三代以下,汉之文帝,可谓恭俭之主。”
明代的邱濬则备极崇敬地指出:“三代以下,称帝王之贤者刘恒也……若刘恒者,可谓百世帝王之师矣。”
“百世帝王之师”!这是何等高的评价啊!
为这样一位堪称“百世帝王之师”的有道明君写一部赞颂其美德善政的长篇小说,是一件大大的功德之事。年届八旬的郑征先生就干了这样一件功德事!尽管此前不乏与汉文帝有关的文艺作品,但我以为,这部小说的独特魅力与价值是其他任何作品也无法遮掩的。
这绝不是一部“跟风”的作品,书中所传达的思想,与党的十九大精神有着非常美妙的契合。阅读十九大报告的时候,当我们看到“不忘初心就是要为人民谋幸福”“以人民为中心”“坚持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多谋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忧”“在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上不断取得新进展”……这一行行文字的时候,我们心里能不像寒冷时看见红亮的炭火盆一样,感到热乎乎暖洋洋吗?
那么,两千多年前的汉文帝刘恒是怎样让人感到温暖的呢?
他“务农先籍,布德偃兵。除帑削谤,政简刑清。绨衣率俗,露台罢营。法宽张武,狱恤缇萦”,深得民心;他“减省租赋、减轻徭役,令列侯归国从而减轻人民重负”,让我联想到“让人民有更多获得感”的理念;他“弛山泽之禁、废除过关用传制度”,分明是实行改革开放从而让人民活得更有尊严的古代版本!
今天,我们都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而当年,正是汉王朝奠定了中华民族认同感的基石。“文景之治”是华夏民族经历数百年战乱后的第一个相对和平安宁的“盛世”,如果没有“文景之治”的繁荣发展,便很难有汉武帝时期的威震四海。试想,如果人民不能“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那个“世”能称得上“盛世”吗?在我们今天努力“复兴”的时候,难道不应当想到那个以身作则、“躬修节俭”、体恤民命、安民为本的汉孝文帝吗?
因此,我要说,《汉孝文帝》的出版,恰逢其时地为我们实现“中国梦”提供了一个有温度、有光焰的历史镜鉴。
土色:黄土地般厚重、严谨的历史著作
我在阅读《汉孝文帝》的过程中,就像在八百里秦川肥沃深厚的黄土地上行走,脚下是踏实的,心中是安稳的,全没有“云里来雾里去”那种“玄幻感”。因为,这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历史小说”,作者以极其严肃认真的态度,创作了一部对历史负责的作品。
近十年间,打着“历史”的招牌却在糟蹋历史的“穿越”“戏说”之作,塞满了读者和观众的视野。其轻浮,油滑,把无聊当有趣的浅薄之态,令人作呕。然而可悲的是,有一时期,那种不负责任的“戏说”或“污说”历史,竟然成为一种时尚,对青年人正确认识历史并从历史中吸取经验教训,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即如堪称“百世帝王之师”的汉文帝,有人对他的美德善政不屑一顾,却只拿他和几个女人的故事为噱头,胡编乱造。
我以为,既然要贴上“历史小说”的标签,必不可少的一个要件,就是必须有充分的历史依据——即至少在古人的典籍里有所记录的。任性随便的编造、“穿越”或“戏说”,展示的不过是某些现代人污浊的心灵和丑陋的精神而已。
郑征先生正是对那种不负责任的“戏说”或“胡说”深恶痛绝,所以才下决心要以小说的形式写一部汉孝文帝的“正史”。他无数次在汉文陵(灞陵)前徜徉漫步,自己出资发掘,让部分毁于“文革”埋于地下的碑石文物重见天日,他恭敬虔诚地悼祭怀念,让自己的思绪与两千年前那位有道明君融汇交流。为了书中塑造的汉文帝既生动形象又真实可信,他焚膏继晷、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披经阅典查寻资料,所以才让他的《汉孝文帝》成为真真正正的“历史小说”。他书中所写汉文帝的人生历程和重大事件,没有一件是空穴来风、胡编乱造的,每件大事都在《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重要典籍中找到依据。比如,诛灭诸吕的来龙去脉,刘恒进京的曲折盘桓,无为而治理念的贯彻落实,废除肉刑的始末由来,件件都能在前人所著的史书中坐实。正由于作者具有忠实、严肃、严谨、直正的史家风范,所以,他写的虽是小说,却如同信史一般真切、真实。阅读《汉孝文帝》,就像踏在坚实的黄土地上,能让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边行走边浏览,观耕牛曳犁的乡间风景,闻流荡在空气中的泥土气息,听泾河渭河的涛声,看华山骊山的霞蔚云蒸……没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神道道、魔魔怔怔,只有真真切切,实实在在。读这样的小说,让人更加觉得历史的可爱与可贵,对于现代人以古鉴今,避免重蹈历史覆辙,推动历史进步无疑大有裨益。
水色:文字如甘霖,滋润读者心田
“水色”,是从作品艺术性的角度来说的。的确,当我被《汉孝文帝》的艺术之美所感染的时候,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水流——水流的清澈明净,水流的灵动活泼,水流的巨大力量,水流的百态千姿:潺潺湲湲的溪水,涛猛浪急的河水,跌宕喧豗的瀑布,蒸雾凝云的温泉……
《汉孝文帝》不是古板僵硬的历史教科书,而是一部艺术性相当高的文学作品。诚然,历史小说必须以翔实可信的史料为依据,但是,如果照搬史书的记录,就只能叫做古文翻译,而不能称为历史小说。既然是小说就必须有创作,既然称创作就必然有虚构。既不能违背历史的真实,还要有生动的虚构,这其中的“度”该如何把握呢?其实,文学界早已有过一个共识,那就是鲁迅先生提出的:“不必是曾有的实事,但必须是会有的实情。”
郑征先生在创作《汉孝文帝》时,对“历史真实”与“艺术虚构”之间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在此,不妨以“窦皇后认亲”一节为例作以分析。
《史记》记载:
窦皇后兄窦长君,弟曰窦广国,字少君。少君年四五岁时,家贫,为人所略卖,其家不知其处。传十余家,至宜阳,为其主入山作炭,(寒)〔暮〕卧崖下百余人,崖崩,尽压杀卧者,少君独得脱,不死。自卜数日当为侯,从其家之长安。闻窦皇后新立,家在观津,姓窦氏。广国去时虽小,识其县名及姓,又常与其姊采桑堕,用为符信,上书自陈。窦皇后言之于文帝,召见,问之,具言其故,果是。又复问他何以为验?对曰:“姊去我西时,与我决于传舍中,丐沐沐我,请食饭我,乃去。”于是窦后持之而泣,泣涕交横下。侍御左右皆伏地泣,助皇后悲哀。
小说《汉孝文帝》中,郑征先生描绘道:
……已换新衣却面有菜色,历尽人世沧桑的窦建国和窦广国,他们怯生生地望着面前这一切时,不敢相认了。窦皇后眼含泪花上前问:“你是大哥建国吗?”
窦建国抬起头来,眼睛里浮着淡淡的惆怅,充满期待地答道:“是我。我是窦建国。”羸弱瘦矮的窦广国与窦皇后分别时,只有四五岁。她简直认不出这就是广国,她疑惑地问:“你是小弟吗?”
广国点点头,怯声说:“我是叫广国。”他无论如何不敢认,这位尊贵的皇后就是姐姐窦漪房,他像背书一样背道:“家在观津县,姓窦,家里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我只记得整天饿肚子,常随姐姐去采桑,以桑葚充饥。那时我可能只有四五岁,哥哥常年在外拉长工,很少回家,是姐姐拉扯我乞讨。只记得姐姐西去的时候,我一直跟到邮亭,姐姐向亭长讨要了洗米水为我洗头发,还要了一些吃的东西喂我。后来,后来,姐姐被车拉走了,听说享福去了。我,我就成了游荡四方的乞儿,我跟狗争过吃食,跟猪睡在一起取暖。后来,后来就被歹人拐卖了,被转手卖了十几次。我太小,再也找不到家了!后来,大一点了,来到宜阳,替主人在深山里烧木炭。寒冬腊月,百十人挤在山崖下躲风寒睡觉,谁知那一天半夜我出去小解,大风雪中,山崖崩塌了。睡在山崖下的百十号人全叫压死了,唯我活了下来。又开始了挨门乞讨的流浪日子,到处打短工,要饭,流浪……没有尽头啊!要不是这位将军派人找到我,真不知道哪一天病倒道旁,也许喂了野狗……”他说到此,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这是广国!是我亭旁失散的小弟广国啊!他说的这一切,勾起了窦皇后对往事的回忆,真真切切,历历在目。窦皇后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叫一声:“我的小弟啊!”扑上去,一把抱住广国,不顾一切地放声痛哭起来。这一来,宫女一个个伏地痛哭流涕,她们在哭皇后一家的苦难,也是在哭自己雨打浮萍似的身世。这哭声震人心魄,令人心碎,连硬汉薄昭也两眼湿润地背过身去。
对比两段文字,什么是历史记录,什么是小说创作,一目了然。小说中“虚构”的一系列细节是“会有的实情”,所以读者不仅不觉得荒诞,反而觉得更加真实可信、生动感人。像“窦皇后认亲”这样生动精彩、感染力极强的文字和段落,书中比比皆是。愉悦的阅读让我看见了“水色”,那“水色”更增强了我阅读的愉悦感。正由于作者苦费心血的艺术创作,才使得《汉孝文帝》成了一部既有厚重历史感又有阅读愉悦感的历史小说。
火焰般温暖、黄土般厚重、流水般活力四射的《汉孝文帝》,谱写了一曲“百世帝师”的深情颂歌。认真品味这曲颂歌,无论是为官者还是为民者,都能从中得到为政、做人的智慧启迪和精神陶冶。
韩怀仁,系火箭军工程大学(原二炮工程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秦腔艺术研究会会长。曾出版《今夜又是月圆时》《朝霞红晚霞红》《一路走一路唱》《大虬》《温暖永远》等。
郑征,一位具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作家,曾获“陕西省民族团结进步模范”“陕西省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等荣誉。多年来著述数百万字,从长篇小说《东望长安》《两河口》,到短篇小说《百合花开》《思本》《兔子不拉》等,均产生了深远的社会影响。其中,《东望长安》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入选《陕西文学六十年》长篇小说卷,获“陕西省首届图书奖”、“白鹿文学奖”最佳创作奖等多个奖项;《两河口》被列入陕西省重大文化精品项目出版,获“白鹿文学奖”优秀创作奖、西安市“五个一工程奖”长篇小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