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宜振老师为读者签名留念。 王宜振,男,1946年生。山东省东平县人。我国著名诗人、儿童文学作家、编辑家。国务院突出贡献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曾担任《少年月刊》杂志主编近20年。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他累计发表诗歌2000余首,童话50余万字,作品入选大陆及香港众多版本的中小学语文正式教材。曾获得中国作协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中国图书奖、全国优秀少儿图书一等奖、文化部蒲公英奖、共青团“五个一工程”奖等多项国家级文学和图书大奖。被诸多评论家誉为“中国儿童诗第三座艺术高峰”。
在不久前举行的陕西省2017年“三秦阅读月”全民阅读启动仪式上,王宜振最新编著的《现代诗歌教育普及读本》入选推荐阅读书单,同时本书也得到了全国167位中小学校长的联袂推荐。
恰逢儿童节前夕,本报有幸邀请到了王宜振老师做客“悦读”栏目,请他以数十年儿童文学的创作、编辑经验现身说法,讲述如何进行儿童文学创作,引导少年儿童体味阅读之美。
儿童文学需要精品化,绝对不能急功近利
文化艺术报:据我们所知,您从事儿童文学的创作、编辑工作已经有40年了,能结合您的经验为读者介绍一下当前我国儿童文学总体的状态吗?
王宜振:我做儿童文学时间比较长,从1978年开始在少年月刊当编辑,后来做副主编、主编,做主编近20年,在此期间一直接触儿童文学,主要写儿童诗,退休后写得就少点。
儿童文学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门类,当前国内儿童文学处于发展黄金时期,尤其儿童文学出版这一块,业内号称黄金十年,并且这个黄金时期很可能会继续下去。
第一是国家很重视,前年中宣部和中国作协联合举办儿童文学创作和出版座谈会。
第二个表现是出版市场活跃,出书容易。当代的家长对儿童教育的关注是前所未有的。加上国家二胎政策放开,大量的孩子需要读书,儿童文学相对其他文学,对于孩子的价值观世界观的形成很重要。
当然,出书容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写儿童文学的人太少。像陕西,作协会员里做儿童文学的超不过百人。极端地说,儿童文学这一块,就是三流作家也有出版社愿意出你的书。
文化艺术报:这么说,当前的市场其实是喜忧并存的。那么我们陕西省儿童文学水平怎么样呢?
王宜振:咱省的儿童文学总体比较薄弱,但近两年发展较快。当前儿童文学市场很好,准入门槛比较低,但是儿童文学整个来说还需要精品化,绝对不能急功近利。现在年轻作家的文字水平、表现手法确实不错,但是在反映生活的分量方面,在表现生活的穿透力方面,都有所欠缺。为了改善这个状况,在省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蒋惠莉书记的关照下办了几次培训班,请了好多讲师授课。这些年我们省也确实涌现出一批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比如周公度、王晓一、梁惠霞,还有从事儿童画的画家黄丽等。
儿童文学创作同样需要生活
文化艺术报:您刚才提到很多儿童文学作品在反映生活方面有所欠缺。但是就我们所见,大部分儿童文学的题材都是超现实的,是寓言,是传奇故事,它们应该如何反映生活呢?
王宜振:童话里有这样一种说法:“银子是假,信以为真。”童话故事可以是虚构的,但故事的逻辑必须是真实的。童话是对生活的一种折射,必须有生活才能写出好童话。比如有这样一个猪八戒吃西瓜的故事,大家都应该听过:猪八戒切了一个西瓜,分成几份,留给师父、师兄弟。但是他吃完自己的那份之后又馋了,于是开始心理斗争,在不断心理斗争的过程中,自己一块一块把西瓜吃完了。这个故事是虚构的,但它反映的猪八戒的嘴馋,又想分享,又千方百计找理由给自己吃的心态是很生动、很真实、很生活化的。
文化艺术报:儿童文学和写给成人看的作品最大不同是什么?
王宜振:最根本的是儿童视角。儿童看东西跟成人的视角不一样,成人有成人的看法,儿童有儿童的看法。大人对这个世界可能毫无新奇感,或发现力。而孩子对这个世界是有新奇感发现力的。比如我写过一首《红蜻蜓》:“我捉住一只蜻蜓,放进小小的标本夹;想不到春天竟然哭了起来,春天说她丢失了一只脚丫子……”这里就是站在儿童视角来思考。
文化艺术报: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那种心灵的澄澈。但是里面有些意象,比如您把红蜻蜓比作春天的脚丫,我觉得对于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复杂的。能否这样理解,儿童文学并不是代替孩子写作,而是体会孩子的心,写给他们的礼物?
王宜振:对,作为作家,或者诗人,你必然需要站在比孩子更高的角度去创作。我们的目的是让孩子在读了你的作品之后有所发现,有所想象。我们要对孩子有所引导。
对于诗歌来说,必须“反常合道”。所谓反常很好理解,世界上所有的诗歌都是讲反常的,必须“反常”,才能表现自己独特的发现,才有你自己的创作。所谓反常就是诗要有创作,诗是自己心灵独特的感受,对外部世界加工后成为自己独特的感受,唯一的、不可复制的感受。诗要反映自己内心独特的感受。而“合道”就是合乎事物发展的逻辑。所以诗歌贵在创新,一定要写出自己别出心裁的感受。但这种创新是要合乎事物发展的逻辑的。
儿童文学最需要的是想象能力
文化艺术报:您从事儿童文学创作有40多年了,这40年间您觉得儿童文学有什么变化吗?
王宜振:人的想象力有两个层次,联想层次和想象层次。我刚开始创作的时候是传统的,传统的东西用联想写诗歌。后来开始学习现代派手法,用想象力写诗。我是中国最早用现代手法写诗歌的,现在我的诗歌是传统跟现代的结合。联想力写出来的东西是平面的,想象力写出来的东西是立体的。立体的东西可以给孩子一个全方位的想象,这种变化很关键,没有这样现代手法的引入,孩子肯定不会喜欢。比如我有一篇《父亲从乡下来》:
父亲从乡下来/乡下的父亲/伸开粗粝的手/手心里握着四个季节
父亲从乡下来/乡下的父亲/用草帽扇风/扇出一串串鸟鸣
乡下的父亲/跟我睡在一起/夜深人静,父亲的骨节在舒展/从骨节里蹦出一片蛙声
乡下的父亲/用旱烟袋抽烟/把烟袋锅磕一磕/竟磕出一地的乡情
乡下的父亲/头颅是一颗太阳/无论头顶是黑是白/都能把一个个日子照亮
“骨节里蹦出一片蛙声”,用的就是现代派的想象,是诗歌超现实的想象。正因为这种超现实的想象令人震撼,更有感染力,更能吸引孩子,孩子看了这个以后才会眼前一亮。因此我最注意用现代派手法写作,现代派的手法能真正写出打动人心的东西,能更加持久,不是那么直白,更耐得住思考。
文化艺术报:您不仅向传统学习,也向外来文学学习,您觉得近两年在儿童文学这块,国外儿童文学跟中国当代儿童文学有没有根本性差异?
王宜振:国外有很多经典的儿童文学,中国引进最多的应该是童话,因为国内童话书发展时间短,好的作品少,当然近几年出来了一些不错的书。不过引进作品也是良莠不齐的,所以最近中央对引进版也开始限制。国外的儿童文学发展时间久,有好的东西,但是我们对中国文化也要自信。以前我们的诗歌老师讲课,讲到中国诗歌时选的基本都是台湾作品,但就我个人观点来看,台湾的童诗是不如大陆的,只是大陆的好作品缺少推广。所以我最近正在编一部中国的儿童诗集,想把中国最好的东西选出来。
当代社会急需加强儿童诗歌审美教育
文化艺术报:您最近特别重视诗歌普及类作品的编写?
王宜振:对,无论刚才说的这本书,还是之前的《现代诗歌教育普及读本》其实目的都是一样的。因为现在我们对于孩子的诗歌教育,或者说美育教育,差得实在太多了。不说小朋友,很多成人、甚至很多语文老师,都缺少这方面的素养。所以我编这些书不仅是给孩子看,更重要的是给家长和老师看的。
诗歌是文学中的文学,华冠上的明珠。一个孩子如果会欣赏诗、写诗,他的语文水平一定很高,写作能力肯定很好。中国新诗百年,居然没有一本给孩子讲诗歌创作鉴赏的东西。新诗没有,古典诗歌也没有专门给孩子的教欣赏创作的。这几本书是我献给孩子的礼物。
文化艺术报: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孩子们总有各种渠道去接触一些并不适宜他们了解的东西。作为家长、老师,或者儿童文学创作者,应该怎么应对?
王宜振:随着现在电子传媒的兴盛,现在的孩子可以说是没有童年的,过去成年后才能了解的东西,现在可能很小就接触到了。我们都知道,凶杀、暴力、色情是不应该让孩子接触的,但是当前的社会环境,我们没法避免他接触这些东西,所以作为一名儿童文学作家对这些东西还是要正确引导。我们不能宣扬三观不正的东西,但并不是绝对不能写,而要选择恰当的角度,来引导孩子树立正确的世界观。
文化艺术报:儿童节快到了,请您推荐一些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作品吧。
王宜振:曹文轩的作品,比如大家都很熟悉的《草房子》;还有张之路、常新港的小说;汤素兰、周锐、赵冰波的童话,都值得推荐。
文化艺术报记者 倪尧 惠茹乐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