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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雪
■ 白长安
    雪中大雁塔
  雪花飘飘,雪花飘飘,
   雪花飘了三丈三尺三寸高,
   彻个玉美人,倒比奴家好。
   ……
  信天游悠悠扬扬,荡起人们对漫天飞雪的回忆。去冬无雪,也许今春,大雪会将久旱干冷的大地遮盖严实。那时直面万里北国雪,你会感觉到一种雪的艺术境界,去欣赏艺术中的雪景。
  东晋大官僚谢安冬日聚集儿女辈论文谈诗,忽见大雪骤落,欣然脱口道:“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子胡儿不假思索:“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谢道韫却不以为然:“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当场赞扬了侄女。这就是“柳絮因风起”的典故。或许受谢女启示,后世文人咏雪多喜欢在比喻上出奇制胜。唐人岑参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状写西陲边疆的雪花,给肃杀的征战之地平添了浓浓春意。
  孟郊《雪》诗:“忽然太行雪,昨夜飞入来。峻崎堕庭中,严白何皑皑!”这位穷愁诗人大约正为无计度寒冬而忧虑,不意大雪竟然从太行山那边飞入他的院子,他觉得简直就是一架冰山落下来,联想可谓奇特。而宋人张元的咏雪名句:“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就不仅是奇特简直是诡异不凡了。同为宋人的韩驹有《昭君怨雪》:“昨日焦村渔哺,今日琼川银渚;山色卷帘看,老峰恋。锦帐美人贪睡,不觉天孙剪水。惊问是杨花,是芦花?”把落上雪花的村落比作琼川银渚;把负雪的群山说成峰恋老了,实则成了一种通感手法。末了又从贪睡美人的感觉上落笔,比下雪为织女剪水,比雪花为扬花、芦花。同样用比喻但更显瑰奇的元人乔吉的《水仙子咏雪》:“冷无柳絮扑将来,冻成梨花拂不开。大灰泥漫三千界,银棱东大海。面瓷儿里袁安舍,盐堆儿里党尉宅,粉缸儿里舞谢歌台。”将大雪弥漫的世界比作石灰漫街,冰雪覆盖的海面比作银裹,东汉寒士袁安的房子像面瓷,宋大官僚党进的宅邸如同大盐堆,表演歌舞的戏台成了装面粉的大缸。雪天世界浩瀚奇丽的景色如在眼前。
  与这种颇为用力的作品相反的是张打油先生的名作:“天地一笼统,井上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众。”似乎是随见成咏、率意而为的。然而就是这样俚俗的作品,居然还影响了大腕名家。柳永《望远行雪》一词中有“皓鹤失素”之句,不是和张打油同一机枢吗?更新奇的还是李白《清平乐》写画堂观雪,结束二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表现了诗仙的浪漫气质。而另一位唐德宗的金吾大将军高崇文在一次雪地宴饮时口占即兴诗一首:“崇文崇武不崇文,提刀出阵号将军。那个孤儿射雁落,白毛空里乱纷纷。”作为赳赳武夫是难能可贵的,值得一提的是蹩脚典型的胡儿也并未完全被人否定。喜做翻案文章的苏轼偏要用盐比雪,《雪后北台书壁》是这样写的:“黄昏犹作雨纤纤,夜静无风势转严。但觉衾裯如泼水,不知庭院已堆盐。”论者以为得雪之神。个中奥妙之一就在于给“撒”为“堆”,可谓点石成金。
  诚然,咏雪的手法多种多样。清朝北京诗人申涵光的《春雪歌》:“北风昨夜吹林莽,雪片朝飞大如掌。”拟似夸张。而更有甚者当属李白,他的《北风行》:“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因同为写燕地的雪,所以这种夸张是合理的。还有写积雪之深的夸张也令人匪夷。苏轼院中的雪不知堆了多高,而次日的情景是“晨扫北台看马耳,未随埋没有双尖。”在他之前,唐人元稹眼中的积雪居然是“云覆蓝桥雪满溪,须臾便与碧峰齐。”马耳山有幸露出双尖,而蓝桥的山才真要被埋没了。鬼才李贺写过一首《嘲雪》:“昨日发葱岭,今朝下兰渚。喜从千里来,乱笑含春语。”雪花像远来的客人,满面绽笑;金人玉庭筠的“小雪轻盈如解舞,故故穿帘入户”又像是霓裳仙子下凡了。陶潜故园对雪有句云:“凄凄岁暮风,妖妖白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在写雪形之后,从听觉视觉都写出了雪之神。无独有偶,王维在长安居室冬晚对雪吟出了“隔窗风惊竹,开门雪满山。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飞雪与积雪,一动一静,极尽雪天静谧圣洁之特质,寻常而实奇崛。
  由于历史和地域的局限,雪域高原的雪很少有能耐去写,杜甫的“窗含西岭千秋雪”和毛泽东的“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当是弥足珍贵的。
  踏雪寻梅,扬声大笑出门去,看江山如此多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