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喇海 托儿目 阿达百神……
西安坊上话,你能听懂多少?
    这是西安回民在准备迎接“哈知”的果品与锦旗。(哈知:是指去过沙特麦加朝觐过的人)
    西安回民方言,以关中官话为基准,融入大量古汉语和阿拉伯语、波斯语、突厥语、蒙古语、儒释道常用语及其他少数民族语汇,其语音、语调别具一格,是一种地域性非常强烈的关中方言分支。——穆斯林学者白璋

  西安坊上,也叫回坊,回族同胞聚居区,在西安市城内西北隅,除了北院门、大学习巷、西羊市外,还包括大皮院、东羊市、北广济街、桥梓口等一大片区域。在这里,可以探寻最平民最真实的西安生活。
  据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陕西全省回族人口约12万人,其中西安市回族6.4万人,而世居西安的本土回族人口约3.2万。
  长安作为大唐的首都,丝绸之路的起点,曾经接纳了大量阿拉伯、波斯、突厥乃至蒙古等西域国家的穆斯林“胡商”,奔波于丝路上的行商久而久之转化为大唐西市的坐商,他们的语言便逐渐融入了西安方言。
  《文化艺术报》记者带您走近民间学者、《西安回族方言》一书作者丁旭老人,了解西安坊上人的方言文化。
  老人说院我用几十年的时间爬出了这本书
  1948年出生的丁老,生于回坊长于回坊,对这里的一切都有着极深的感情。他说:“我一直在这里生活,过去回坊的人都认为自己没有语言,说的是‘黑话’。我做这件事就是要为回族语言寻根,也算是正本清源。”
  1961年,丁旭因病腰肢残疾,近30年来,他拖着病体,收集整理1万多条西安回坊方言,其中数百条为外来语词汇。这些外来语,是食客听不懂回坊话的主要原因。他自学阿拉伯语、波斯语,翻阅大量明清话本,反复验证古汉语语汇在回族方言中的存在。他认为,这部分词汇绝大部分是在古代沿着丝绸之路来到回坊,是被人们忽视了的古丝绸之路遗响。
  “我是愚笨的人,正因为愚笨,才用几十年的时间爬出了这本书。”他说自己最崇尚文学巨匠巴尔扎克的一句话:“我只是一个社会的书记官,我的责任就是客观实际地记录下我所见到和听到、感到的社会。”付出半辈子的心血,他就是想“做一个民族语言的记录者”。 
  ”托儿目“冶和”饦饦馍“”麻食“有关
  历史上的回族,是一个多民族的、以伊斯兰信仰为纽带、以中华大地为基础大融合大交流形成的民族,她不仅容纳了中华大地原有的维吾尔、哈萨克等民族,还有汉唐以来到中华的大批阿拉伯、波斯、土耳其等外来民族。
  为了能理解一个民族及其文化生活的历史,自然人们首先要懂得它的语言。众所周知,回族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形成了自己共同的交际工具——汉语。
  同样,西安回族方言也是以汉语为基础,以陕西关中方言为主体,吸收了其他民族语言和外来语,并且通过自造语汇,汇聚凝结而成的一种特殊的方言,主要通行于西安本地回族内部。
  西安的回民方言肇始于何时,无从考籍。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和伊斯兰教传入中土是密不可分的。这些语言随着大量现代词语涌入、岁月变换更迭、时代的变迁转化,许多正在消失,眼看着一些非常优美、寓意深刻的词语后辈们几乎都不知道,不明白,甚至没听说过。丁旭先生觉得,有义务把这些正在淡化甚至灭绝的语言,记载着我们先辈智慧和艰难的老话记录下来,让后辈和研究者多了解一些先辈的依据资料,多了解一些我们先辈语言的历史。
  丁老说,许多词表面上似乎与原义没有关系,实际上有着内在的联系。为了查清这些词汇的来龙去脉,丁旭查阅了大量资料。他的原则是,凡是要确定其来源的,在外语字典里一定要有,在中国字典里尽量也能找到。
  例如:蒙古语“忽喇海”,本来指强盗、土匪,演化为如今,意思是说不细致、性格豪放、不拘小节的人。还有一些词汇,来自维吾尔语、突厥语、满语。有的来自阿拉伯语,如“热巴”,指利息、高利贷。
  众所周知,西安回坊的小吃全国闻名,其中西安人常吃的“饦饦馍”这个叫法也有一段历史。“麻食”和“饦饦馍”,本出自于同一个阿语词汇“托儿目”,原义是食品。“托儿目”在西安回坊逐渐汉语化为坨坨儿馍——饦饦儿馍——饦饦儿,专指烙烤的小形圆烧饼。中国古代称麻食为“秃秃麻食”。元代太医忽思慧在《饮膳正要》一书中就提到“秃秃麻食”。明代饮膳典籍《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一书中记:“秃秃麻食,又名秃秃么思,为回族食品”。“秃秃”即“饦饦”,汉字近音别字。后来去掉了“秃秃”,就叫“麻食”。
  这些词汇,都是历史的沉淀,淳朴而智慧、幽默而厚重。因为对“回族没有语言文字”的论断不服气,丁旭1983年选修电大《语言》课后,对民族语言有了一定的认识,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整理、研究回坊方言。直到现在,他口袋不离纸,不离笔,听到一个词儿就随时记上。
  方言,是西安坊上的标签
  西安回族方言是西安回坊最突出的标签之一,它亦如牛羊肉泡馍一般,吸纳众家之长,但又始终带着那一种特色文化的劲儿,融入氤氲的韵律,散发出浓郁的阿拉伯味的人文情怀,又以诙谐的口吻、地道的嗓门及别具一格的腔调,展现了寻常百姓市井生活的全貌,堪称西安回坊方言的“清明上河图”。
  说到底,普通话与方言都只是语言工具,如同国宴和小吃,都是相通的,同理也应当互补,尤其是西安回族方言里厚朴的词、典雅的语、浑厚的腔、别样的调、古今的说道,或深情款款,或平铺,或褒贬,或调侃,或揶揄,这些来自于生活和信仰的语言,以独特炼成的语言视角扑面而来,把西安回族方言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丁老说,“感赞真主,终于完成了一段艰辛的历程,对自己,对我的母亲——西安回坊终于完成了一个夙愿性的交代。”
  文化艺术报记者 花明方